“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自混沌鸿蒙,开天辟地,人立于其中,天、地、人三才立,万物方成……”
一座不大的小村落里有一座不大的小学堂,古板的教书先生站在学堂上首,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在给村子里的孩子们上课。
教书先生是个中年男人,面白无须,长着一张国字脸,五官分开来看都很平凡,搭配在一起也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亮点,放在人群中属于那种最普通的一类人。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袍子,一头长发被他打理得一丝不苟,高高地束起在头顶上,一根黑色的木簪子就插在发中,将之固定住。
先生此时正在读书,然而读书时那摇头晃脑的认真模样,看上去却很搞笑,下面坐着的小鬼头们忍不住捂着嘴偷偷地笑着。
“你们又在笑什么?”先生不再讲课了,好奇地问着他的学生们。
“先生,”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女孩俏生生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狡黠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对着教书先生盈盈地施了一礼,软绵绵的声音听在耳中便会让人心情愉悦,“您读书时总是摇头晃脑的,看起来颇为有趣。”
“哦?是吗?”教书先生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脸上带着无奈的笑,看着面前的这个小调皮鬼。
自从小女孩来到了这个村子,村子里原先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如今都被她带坏了,一个个可着劲地搞破坏。
今天带着孩子们砸了村东边儿老王家黄梨木做的窗户,明天又拉上几个小伙伴打肿了村西边儿老刘家养的白白胖胖的猪,坏事都给做尽了。
“囡囡啊,下次不要再带着小朋友们出去做坏事了,搞得村里的乡亲们每次都来我这边告状。”教书先生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很乖巧的小女孩,苦笑着说道。
“我哪有带他们出去做坏事,我们都是去做好事的。”囡囡理直气壮地反驳着先生。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将西村刘老丈家里的大白猪打肿了一圈?你可知那头猪是刘老丈的命根子,是准备卖来换钱给他女儿买药治病的?”教书先生对囡囡说的话已经到了免疫的地步了,此时追问着。
“上次刘爷爷说大白养的很肥了,准备卖掉了。可是我觉得它好像还不是很大,所以就想让大白看起来更壮一点,这样应该能卖更多的钱啊。”囡囡眨着眼睛,天真无邪的样子看在眼里就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美好。
教书先生听了囡囡的解释,哑口无言,过了良久,又开口问道,“那你又为何将东村王叔叔家的黄梨木做成的窗户给砸烂了?你可知黄梨木做成的物件有多珍贵?”
“上次我看到他偷偷摸摸地跑进了李寡妇家,以为他要偷东西,于是我就躲在了院子外面,准备等他出来的时候抓住他。结果我听到里面的李寡妇发出了惨叫声,想来肯定是老王盗窃未遂,所以恼羞成怒,打了李寡妇一顿。”
“是啊,是啊,当时囡囡跟我们一说,我们为了给李寡妇报仇,就去砸了他家的窗户,这难道不是做好事吗?”一个胖胖的小男孩站了起来,肉肉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芒,激动地说道。
“额……咳咳……”教书先生一下子不说话了,思绪却在飞快地转着,想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到底该怎么跟孩子们解释呢?难道跟他们说,王叔叔并没有打李寡妇,两人早看对了眼,本来就打算过段时间找个好日子成亲的,那次只是正常的提前交流一下?
想不出来解释那就干脆不想了,难道我不说,他们还能逼我这个先生不成?
想到这儿,男子暗暗地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缓缓地开口说道,“算了,这次我就不追究你们了,但是记住下次一定不要再犯了,你们听到了吗?”
“是,先生。”学堂里的机灵鬼们纷纷开口应道,囡囡也跟着说道。说完便又坐了下去,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安静地看着坐在上首的先生。
教书先生看着学堂里活泼可爱的孩子们,脸上也露出了微笑,这种生活,确实很美好,不是吗?
“好了,今天就来跟你们讲一讲我大皞的干支历。”
“先生,什么是干支历啊?”胖胖的小男孩很好学,总是提问题,先生就是喜欢提问题的孩子。
“我们的先祖发明了一种用天干地支来计时的历法,简单来说,代表着木火金土水的十种存在状态,用来表现成自然中四季时间的变化,即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这就是十天干。还有本来代表着十二个时辰的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同时还被引用在了一年四季万物的变化中,这就是十二地支。”
“成汤时的《洪范》一书中就写道:木,始于寅,旺于卯,接地气于辰,这便是春季。火,始于巳,旺于午,接地气于未,这便是夏季。金,始于申,旺于酉,接地气于戌,这便是秋季。水,始于亥,旺于子,接地气于丑,这便是冬季。”
“先生,先生,那土又去哪儿了?”小胖子急不可耐地问道。
“小胖这个问题问得好。书上写,这土啊,旺于四季,四季中的最后一个月月,辰未戌丑,都是属于土的。”
“哇,土这么厉害吗?”
“那是自然。我们一辈子都生活在这片大地之上,这神州大地便是戊土存在的一种形式,你说土重不重要?”
“原来别的小朋友老说我土,是在夸我呀,看来是我错怪他们了。”小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嘴里嘀咕道。
男子满头的黑线,摸着自己已经长了皱纹的额头,他突然觉得脑壳有点疼。
……
学堂已经放学了,囡囡又跟着小伙伴们出去疯去了,只留下先生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着桌椅。
将孩子们坐过的桌椅摆放回原来的位置,男子欣慰地笑了笑,突然开口说道,“来了怎么也不出来跟她打个招呼呢?”
“……师兄,囡囡最近怎么样了?”一个白衣青年静静地坐在学堂角落里的椅子上,仿佛自始至终都在那儿一般。
“我只是个教书先生,看不出这个小丫头的心思。”男子就坐在白衣青年的前面,淡淡地开口道,始终没有回头看青年一眼。
“恩。”青年对于男子的冷淡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师兄,你还是不愿意回去吗?”
“回哪儿去?回那个屡次让我失望的书院吗?”男子嗤笑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师兄,我知道你……”青年忙着想要解释,却被男子打断了。
“岳亭,你不用再来劝我了。”男子站起身,将手背在身后,慢慢地朝着学堂大门走去,没有再去理会坐着的白岳亭。
走到学堂门口,男子停下身,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冷冷地说道,“这儿,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