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磊躺在床上，半侧卧着，一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脸侧，平日里经常为睡前主调的手机，也安安静静的待在旁边，扣放在桌子上。

林皖背对着她，正在做睡前的最后一步护肤步骤。她试探性的往脸上贴着面膜，流动的空气，是这个夜晚，这种行为的最后一位见证者。

她再转过身时，面膜已经服服帖帖的贴在脸上。她躺在床上，宋磊的旁边，用张不开嘴，含糊不清的话语询问着：“你真的不来一个吗？”

宋磊摇了摇头，她没有心思，赵晗至今都没有回她的微信，也许只是单纯的没有看见，也许是……

宋磊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安慰自己。

林皖往旁略微瞧了一眼，实在别扭，又坐了起来，一边拍着下巴周围的面膜，一边用很正常的语气劝慰着：“赵晗也许，只是想让咱俩多待一会儿，多聚一聚，才没有回你的消息，给你打电话，你不要太多想。”

宋磊摇着头：“他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还不是这样的呢？”林皖反驳着，“他以前可没有如今的接地气。”

林皖想了想又自个接了一句：“可能是如今都熟了吧。”

宋磊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林皖靠着床边，闭着眼睛，与她聊起了家常：

“你和赵晗什么时候上班？”

“快了，还有两天。”

“哦。”

林皖闭上了嘴巴，闭着眼睛安静地贴着面膜。

外面夜色慢慢，繁星如梦。

冷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宽松的休闲装，手里拿着书籍文件，认真的翻看着，茶几的笔记本电脑正在开着视频，对面的周扬怀里抱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零食，仰坐在那里，仿佛正在颐养千年。

冷嵩看着书里的文件，拿笔画着什么，对面的周扬语调慵懒的调侃着：“诶呦，我的冷大律师，这都过年放假了，你怎么还不放过自己，这么认真的考察着文件？”

冷嵩隔着屏幕淡淡的回答：“还有两天。”

“什么？”周扬右手放在耳边上，仔细的询问着。

冷嵩拄着下巴，眼神睥睨的看着他，说：“你不会，已经到了，该申请退休的年纪了吧？”

“怎么可能呢？”周扬在对面摆着手，脸上笑呵呵的，又瞬间秒变正经，“boss，我还可以，我会坚守在我的岗位上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冷嵩放下手臂，继续翻着手上的图书，泛黄的书页，沾有油墨的纸张，标满注解的内页，他认真的看着。

周扬悠闲地吃着东西，看着对面的冷嵩，周围还是那样的环境，周扬认真的看了看时间，问：“冷嵩，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冷嵩回答：“既然不知，那就不要讲。”

周扬习以为常，毫不在乎的继续往下说，身子微微前倾：“冷嵩，你是，被撵出来了吗？”

冷嵩抬起头，分给他一个高冷吝啬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周扬的身子又往后缩了缩，他解释着：“我就是感觉你的周围太过安静了，所以才问上一嘴，表示关心。”

冷嵩合上书，认真的看着他：“既然你如此关心，那，我给你一个多挣钱的机会好不好？”

“什么机会？”虽然心头感觉不妙，周扬还是问了出来。

冷嵩淡淡的说：“节假日上班，工资三倍发放，你提前一天，去把积累的文件整理整理，帮同事们减轻一下工作负担。”

周扬在对面听着，脸上挂着笑呵呵的表情，他身子往后倾了一下，大声的询问着：“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好，我马上过去。”

他回过身笑呵呵的对冷嵩说：“我的冷大律师，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里有事，原谅我不能奉陪，告辞。”

冷嵩听着他那边的声音。

“周扬，你没事鬼哭狼嚎什么？！”

“咦？爸，刚才不是你叫我吗？”周扬在屏幕对面，一边说着一边关着电脑，奈何屏幕鼠标却一动不动，他语句干干的对冷嵩解释着，手下的动作不停，“我爸记性不太好，估计又忘了。”

他转过身烦躁的对外面喊着：“爸，咱家的破电脑是不是该换了？！”

后面的声音说着：“你爱换你自己换呗。”

冷嵩在这面淡淡的说：“你提前上班，电脑我帮你报销。”

“嗖。”屏幕恰到好处的关掉了。

周扬在那边抹着额头，说：“就是五倍工资，我都不去，十倍的话，还可以考虑考虑。”

“周扬。”

“啊？爸，干嘛？”

“你要是换电脑，把我屋里的也换了，换个好的。”

周扬坐在屋里回了一句：“不换了不换了，先将就着用吧，反正还没坏呢。”

周父看着电视说：“你怎么这么扣呢？随谁了。”

周扬回答：“随你了。”

冷嵩关上电脑屏幕，起身倒了一杯水，送进嘴里，他放下水杯，交叉着双手坐在沙发上，看着卧室，眼神清明，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关上了客厅的灯，摸索着坐了回去，脱下拖鞋，拿过被子，盖在了身上，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赵晗家，气氛冰冷，赵晗站在父母的卧室门口，呆立着，他举起胳膊，又攥紧拳头放下，重复着，屋里传来赵爸爸的声音：

“想进，就进来吧。”

赵晗听着，慢慢地推开了房间的门。

床上，一席身影，赵妈妈背对着他，侧卧在那里，赵爸爸在旁边，弓着脊背垂坐着。

赵晗走了进来，直直地站在那里。赵爸爸没有说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躺着的赵妈妈，坐着的赵爸爸，语气中满是疲惫与歉意：“爸、妈，宋磊的事，我不能说，这是我现在，为了保护她能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赵妈妈没有说话，赵爸爸摇着头，表情悲痛。

“妈，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但，无论林叔叔说了多少，你们又听了多少，也请求你们不要对宋磊说，她真的，挺不容易的。”

赵妈妈的身子动了一下，终究是没有说些什么，赵晗继续往下说：“本来，今天，我和宋磊还想回来和你们讨论婚事的，但如今，应该是不行了。”

赵妈妈一下坐了起来，她对赵晗用尽力气吼着：“这门婚事，不行！”

赵爸爸在旁边搂住赵妈妈，安抚着，然后对赵晗说：“我们不是不开明，只是，你如今三十一了 ，我和你妈盼了这么这么长时间，”

赵爸爸摇了摇头，没有接着往下说，赵妈妈坐在旁边，眼神如仇的看着他。

赵晗抽着鼻子，语气轻轻地说：“过几天，我就要回上海了，这件事，我还没有对宋磊说，估计，她是不会跟着我的，我们，就当这件事情不知道吧，仅剩的两天，我会帮她找好住处，你们，就不要再烦心了。”

赵妈妈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语气哽咽的问：“你，还是不肯，听我的话吗？”

赵晗站在那里，没有回答。

赵妈妈更加悲痛，她推着赵爸爸，指着门，合着泪，又躺下了。

赵爸爸对赵晗说：“你先出去吧，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赵晗低着头，抬起头看了赵爸爸、赵妈妈一眼，转身默默地走了出去，关上了门，一声叹息从门内传了出来。

他双手握紧，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会儿，穿着外套走了出来。

赵爸爸坐在房间里，听着玄关处的门响了一声，随着脚步声，重重地关上了，然后寂静无声。

赵爸爸低着头，闭上了眼睛。

赵晗出了门，下了楼梯，走在街上，仰望上空，月朗星稀。

他慢慢地走着。

一双手在兜里慢慢地摸索着，然后拿出手机，点亮又熄灭。

他想了想，打开微信，给宋磊发了一条消息：

今天，一切安好，你在林皖那里好好的休息吧，明天，我去接你。

床头的手机亮了，旁边的林皖已经安睡，宋磊连忙拿起来，静静地看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回：

好的，你赶紧睡吧，明天，我等你过来。(微笑的表情。)

发完，她抱着手机笑着，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放下手机，安心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赵晗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勉强地扯出笑容，又慢慢地垂了下去，黑夜里，一双脸，被屏幕灯照得惨白。

他熄了屏，把手机放进兜里，继续往前走着，路上，迎着路灯，留下一串串黑色的影子。

过年的几天，有些娱乐场所依旧开着，赵晗走进上回来过的酒吧，气氛依旧如此，不增不减。

一些年轻的女子少年，依旧在这里，流连忘返，纸醉金迷 。

赵晗走到吧台，点了一杯酒，独自的喝了起来。

也许是他独特的气质，也许是他出众的外表，又或者是他那颓废的表情，总是默默的吸引着，一些暗藏在酒吧角落里，独自买醉的女子。

赵晗静静地喝着，一杯又一杯。

一个女子接一个女子，拿着酒杯的，或身材妖娆的，或长相甜美的，赵晗喝着酒，一个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宋磊那张脸，嘴角微微地笑着，眼神明亮。

“喂，先生，这位先生……”

赵晗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