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周身都笼罩在了灰色罩衫中的人。

若非四周乃是草原旷地，且骄阳当头，不仔细打量根本看不清这是个人。

乍然看去，倒好像是个灰色的暗影。

“阁下是什么人？”

林毅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上的突出物，猛然按下，略有些微疼。

那赤色的凸出的肉瘤中仿若蕴藏着无穷的威力。

“我，一个不存在的人。”那黑衣人苦笑着。

当然，他的面容完全隐藏在黑色面罩之下，少年能够判断他的苦涩笑容，完全是从他的音调上来察觉的。

不存在的人？

这个话说的倒是有些奇怪。

“是嘛？”

少年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潜意识告诉自己，眼前这个黑袍人便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你，就是林毅吧。”

那自称不存在的黑袍人，瞧着林毅。

完全笼罩在黑色面罩中的脸颊，唯有双眼睛露出，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那是双怎样的眼睛啊。

青木色的瞳孔与眼白完全融合在一起。

有格外慎人的感觉。

像泛白的鱼肚，像久死的亡人。

这个不存在的人，看着好像便是个死去多时的死尸。

“我是林毅，却不知道这不存在的人，是什么人？”

林毅排开想要护卫在跟前的诸位白袍，毫无畏惧地先前行去，脸皮似笑非笑，根本未曾带有半点的恐惧。

在苏醒元力的时候，上百兵卒都能被干死，连那妖化的邵三平，都丝毫不放在眼中，更不要说眼前这个区区的所谓的不存在的人。

“不存在的人就是不存在的人。”那青木色眼眸的蒙面人，倒好似在跟少年在玩文字游戏，打起了机锋“就是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姓名的人。”

林毅嗤然发笑。

“准去的说，你就是个死人呗。”

对方不吭声。

死寂的空气，倒好像是在印证少年的话语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林毅不慌不忙，信步前行，绕着那所谓的不存在的人打着转转。

“看完了？”

“好看么？”

“有啥见解？”

那自称为不存在的人，话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饶是这初夏的骄阳，也未能给少年带来那么稍微和煦的暖意。

林毅咧着嘴，笑容笑的格外牵强。

“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曾想，那灰袍人却是毫不拒绝的点了点头。

“确实见过，你当日唐突冒犯副元帅大人时，我就在就在他的影子中。”

不存在的人，隐藏在影子中的人。

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个都令人感觉不寒而栗，浑身上下都有些毛毛的。

“哦？”

林毅笑了，这次却不在牵强，而是给人的感觉那般的和煦阳光，充满了灿烂笑意。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

他言下之意，便是自己的这后来所碰见的诸多事情，完全便是对方弄出来的。

如若真的是如此，那对方的实力也未免是太强大些了。

“没错，准确的说，是元帅大人授意的。”

那隐藏在灰袍之下的人在笑，可却不是却不是幸灾乐祸的笑，而是带有欣慰的笑容。

“所以，你打算加入我们军方了嘛？”

那灰袍人眯着眼，青木色的双眸瞧着更加慎人。

林毅双手握拳，很是不屑地左右捏了捏了，发出咯噔咯噔的爆裂声，他的笑容中有讥讽、有狠厉，但是更多的却是令人心慌的杀戮。

“你们险些要了我的性命，还让我加入你们，是不是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而且，你既然一直隐在我身边，那么先前我对妖族所言的话，那肯定也是听见了，我是绝对不会加入任何一方势力的。”

“人，言而有信，无信则立。”

少年此言说的是斩金截铁，根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原以为这般不留情面的怒斥，肯定会惹来对方的怒目以对，不曾想，那灰袍人不仅未有半点怒意，反而更加笑意盎然。

“富贵险中求，如若不是这般危险，想来你也不会如此容易就元力苏醒吧。”

还容易？

莫说林毅，便是连身后数个白袍兵士都险些气的肺部肺部炸裂。

若不是邵三平那货好人做到底，只怕，如今倒在火墙中的，便是他们了。

“呵呵，容易？”

少年冷笑。

眼前那灰袍似乎根本未曾察觉到少年的冷嘲热讽，反而更加大言不惭地言语道。

“难不成我说错了？”他指了指少年额头的红色突出肉瘤“你可知晓这是啥？”

少年愣了下，下意思地搓揉了下，略有些生疼。

“大陆上，有修士、武士、妖族三大修真门派。”

那灰袍直接无视了少年诧异的目光，自顾自地负手而道，漫步前行，给人种极为狂傲的感觉。

“其中不乏天才，而你，应该算是其中一个吧。”

自己，还是天才？

林毅险些便要直截了当地问他是否在搞笑。

很显然，对方的态度格外严肃，看起来压根不像是半点搞笑的模样。

“你额头上的肉瘤，会随着时间推移，越发的鼓出来，直到成为个极为难看的肉角。”

林毅撇了撇嘴。

作为大老爷们，他却是对自己的容貌没有过分的在意，但是再不在乎自己容貌的人，也不想自己额头上长出个丑陋的尖角不是？

实在是有碍观瞻。

“所以呢？”

他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继续发问道。

“其实，这个肉瘤，叫做三花聚顶。”灰袍人继续慢慢言语道“道花发于天际，武花植于大地，幽花绽于九幽。”

不知为何，他说这话，言语中的笃定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其实，你当初在闯血鸦军训练营的时候，元帅就已经看破你的根骨了。”

此言既出，听的少年是一愣一愣的。

旋而，那灰袍继续咧嘴说道。

“可惜啊，修士跟妖族还是眼睛不够毒辣，只是感觉到了你的身体有些异样，感觉你体内似乎有着无限的潜力，好像个无底洞般，却压根没有察觉到你真正厉害的地方。”

此话听的少年更加是满头雾水。

这家伙到底在说些啥。

“也就是说，那不仅能够觉醒元力，还能觉醒灵力和妖力。”

“一人，身负三种修为，羡煞旁人啊。”

啊？

这次，不仅是少年愣着了，在场的那些个家伙，也全部惊呆了，从来未曾听说过有人能够身负三种修为，这该不会是眼前这家伙故意编故的吧。

“我凭什么详细你？”

少年少年向后退了数步，那些白袍却是上前几步，满脸的忌惮。

林毅协助他们，铲除了邵三平，让他们大仇得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林毅发生半点的意外的。

身后，百余白袍听闻这边有动静，纷纷赶了过来，多年来养成的默契，使他们根本无需多加思考，便直接各自亮出家伙，大有群起而攻的架势。

“就凭，我也是曾经的血鸦军一员，三千白袍的兄弟。”

那灰袍话语中满是沧桑，他伸出手，摘到手套——那双一直套在手上的灰色手套，显得格外不起眼——他的手，是那么令人瘆得慌。

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

满是皱褶，如同枯树干般，毫无血色。

乍然瞧去，仿若是根被人削掉了外表皮的枯木。

他摘除面具。

更令人感到脊梁骨发寒。

这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脸颊，毫无血色，苍白无比。

甚至隐约有股臭味传来。

这根本就像是个死去多日的人。

那皱着的，完全镶嵌在白骨上的皮肤，不带丝毫的血色。

“你是，张林？”

白袍中有人愣愣地瞧着跟前的活死人，难以置信的开口。

那骷髅般的存在咧嘴一笑，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吧。”

如此矛盾，这般的的感怀。

“我记得你为了替少将军挡住那箭，胸口被射穿了。”

有人格外激动的向前迈步。

那被称呼为张林的骷髅嘿嘿苦笑着。

“是啊，原本我也以为我彻底完了。”他不顾诸人的目瞪口呆，直接扯开胸前的衣衫，肌肤如同皱巴巴的树皮，骇人的大洞在胸前呈现，透过那伤口甚至可以看到身后的一切“多亏了少将军，拼死将我送到了那个地方，拘住了我的魂魄，使我成为了血灵军。”

血鸦军，血灵军。

一字之差。

前者荣光无限，在卫国上下，可谓是占尽了光芒。

后者，却是一支由死尸组成的军队。

他们悍不畏死，他们没有疼痛。

其中巨大部分甚至连自己的直觉跟意识都没有，只是一具具行尸走肉而已。

而眼前这曾经的张林，显然属于极少数有着自我意识的存在。

“所以我说我是不存在的人。”

“我是早已经死去的人。”

“为了保留住我的记忆跟属于人类的本能，少将军是花了大力气。”

那具尸傀，叹道，脸颊中满是回忆与感激。

“不过，我生是白袍军的人，死也是白袍军的鬼。”

“小将军，你替我们白袍军除此大害，我且谢过你了。”

语落，他骤然跪倒在地，惊得众人面色接连变换。

那林毅也一改先前的冷漠，赶紧走上前去，要搀扶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