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蕊将两人拉过来围拢成一个小圈,小声说着什么,末了,嘱咐道:“……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干得干净点儿,配合也要默契,记住了吗?”
几个女孩比划了一套她们惯用复杂手势预祝了胜利,在其他人走进教室之前结束了密谋。
此时,哈克尼斯圆桌前已做了十来个人,他们从椭圆桌面底下抽出小桌板,调整椅子的位置,让身体与桌子呈90度,然后,规规矩矩地在小桌板后面坐好。一部分同学为了刻意避嫌,还将书包放在教室后面靠墙的地上,只在桌子上摆了个铅笔盒。
辰辰心里暗自感叹,这些人可真是能够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啊!他实在好奇,他们到底在写些什么呢?
正思忖间,只见白馨蕊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贝克小姐说:“能不能再给我一张纸?”
贝克小姐微笑着,亲自将纸送到了她的座位上。
辰辰摇摇头,天啊,我连个十三岁的小萝莉都不如。
又经历了大约十分钟负隅顽抗式地冥思苦想,几次落笔,他都觉得不妥,又用橡皮擦掉,不一会儿,桌上就聚集了一小撮灰白色的橡皮屑。
“时间差不多了,请同学们交卷吧。”贝克小姐的一句话,解救了脑子里正在天人交战的辰辰,他看着只写了名字的一张白纸心情复杂,长这么大了第一次交白卷,也不知道这门课的成绩会不会拉低自己的gpa。
辰辰看见,同学们个个满面春色地将手里的纸放进了不同颜色的盒子。在贝克小姐目光的催促下,他只得低着头走过去,将白卷塞进了那个绿色的盒子。
这时,贝克小姐拿起粉盒子里的一篇文章交给了坐在第一排的胖子乔,乔怪声怪调地朗读起来:“夏夜,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之后,我和威廉俩漫步在夏威夷的专属私家海滩上……星光下,我穿着粉红色薄纱的连衣裙,皮肤像沾了露珠的花瓣一样柔嫩芬芳,他刚从海里游上来,赤裸着上身,露出健壮的胸肌和漂亮的腹肌,白色的短裤还在滴水。我逆着风奔跑,长长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威廉在我身后追逐着我。我不小心摔倒在柔软的白色细沙上,他也故意倒在我身上,开始亲吻我的额头、眼睛和嘴唇,然后,他用温暖无比的声音说:‘闭上眼睛……’”
辰辰听着觉得忍俊不禁,这显然又是一个威廉的花痴脑残粉,居然点名道姓地写出了性幻想的对象。
他本以为同学们也都会偷笑,环伺周围,只见大家就都像听校长讲话一样认真,一张张脸上满是耐人寻味的各异表情。
乔读完了这篇文章,坐在下面的同学们开始起哄:“谁写的?太煽情了吧!”
安德鲁说:“写得不错,乔,快报上作者的名号。”
辰辰心里暗笑这些同学太天真,这么直白的文章,又透露出了性幻想的对象,作者肯定是匿名的。
不成想,胖子乔看了看白纸最上面那一行,就直接念了出来:“丝黛拉·白,破折号,坐在窗户旁边穿黄衣服的那个长头发漂亮女孩。”
天啊,不但写出了姓名,为了怕有人不认识她是谁,居然还写了自己的详细特征。
“确实奔放!”义廷朝白馨蕊竖起大拇指,辰辰也不由得看了一眼坐在窗口,高高扬起下巴的女孩。
接下来,贝克小姐叫满脸雀斑的瘦高女孩莉莉站起来读一位男生的大作,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贝克小姐递过来的作文,念了起来:“她来的时候,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皮衣,衬出她洁白如雪的皮肤……”
莉莉刚读了两句,义廷脸上出现兴奋神色还不自觉的挺直了身板。
看着他脸上得意洋洋的样子,辰辰就能猜到这篇作文十有八九是这货写的。
“她那丰满的……丰满的……野兽?(显然是把breast,胸部,写成了beast,野兽)”莉莉本来就读得满脸通红,扫视了一眼满篇龙飞凤舞的字迹和拙劣的语法错误,她实在读不下去了,鼓着腮帮子说:“贝克小姐,能换一篇吗?这篇拼写错误太多了,我完全猜不出他要说什么。”
贝克小姐给莉莉换了一篇。
等了好几秒钟,米亚才艰难地点头。她很清楚自己没有作弊,但冥冥中总觉得,自己的铅笔袋或许真的让人动了手脚。
约翰逊博士拿这个粉红色铅笔袋,看上去,它和米亚的发色极为接近。随着“哧啦”一声响,笔袋里有不少东西掉了出来,散落在圆桌上,那是米亚的铅笔、中性笔、橡皮、口红……还有十几个细细的小纸卷。
“啊!”米亚伸手捂住嘴,将一声惊呼阻断在口中。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小蕊像个正义小卫士般扬起小脸,俨然已经控制了局面。
“这不可能!”米亚苍白无力地叫着。
不知是因为老迈,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约翰逊博士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他费劲地展开其中一个纸卷,不出所料,上面用time new roman的6号字体密密麻麻地打印着一行行小字,看了足以引发了密恐惧症。
稳恒态宇宙、松散的星系群、哈勃定律、微观粒子等词条清晰地跳进了约翰逊博士的眼帘,而这些正是本学期末要考察的内容。
“你怎么解释这些小条? ”约翰逊博士声音低沉隐忍中带着失望。
“不,我没有作弊,这不是我的!”米亚拼命摇着头,声音里带了哭腔。
小蕊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笑意,冷冷地用眼神和她对峙,故意煽风点火试图将这件事做实:“作弊了还敢狡辩?”
眼看一桌子同学就快要为米亚家的事情打起来了,陈梓卉伸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道:“我同意伊娃说的,这件事的真实程度我们姑且不说,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父母有什么不对,那也是她父母那一辈的人生。”
辰辰赞许地深深点点头。
“可是,你们不觉得这是个奇葩家庭吗?”
阿曼达还想继续发表她的言论,却被陈梓卉毫不客气地打断:“要说奇葩,我还是领养来的呢!我是中国弃婴,不知道父母是谁,幸好被现在的爸爸妈妈领养,他们是布朗大学的教授,从没向我隐瞒过我是领养来的这个事实,而且,他们很爱我。”
辰辰心头一惊,没想到整天像美国大妞一样阳光开朗,却一句中文都不会讲的abc学姐居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身世。
约翰逊博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好同学们的试卷,唯独将米亚的试卷单独夹在书里。
他声音听来十分严峻:“这件事,我会彻查清楚。请带上你的东西跟我来办公室。”
贝克小姐拿出一支马克笔,在白板上的sex上面重重地画了一个圈,然后,用马克笔的尾部很没气势地敲了敲白板,不过,这也足以引起大家的注意。
环顾了一下小演讲厅里的同学们,贝克小姐问道:“当你们看到这个单词,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一个高个子健壮男生喊道:“想到,一丝不挂的女孩……”演讲厅里一片“嘘”声。
“想到怀孕……”一个女孩羞涩的说。
“想到遗精……”一个瘦小的男生小声说,早有几个男生已经嘎嘎地笑了起来。
“当然是想到做爱。”白馨蕊理直气壮地说。
……
贝克小姐摇摇头,说:“年轻人,你们从这个词联想到了这么多,为什么唯独忽视了一个与性有着紧密联系的事物?”
同学们一阵窃窃私语,大家纷纷猜测着他们究竟遗漏了什么。
这时,贝克小姐回转身,在白板上写了个大大的love(爱),然后,又在这个单词下面并排写下了“respect(尊重)”、“trust(信任)”和“promise(承诺)”。
“上周,有个同学在作文里写到了喝酒之后和漂亮女孩驾车出行,并涉及到了一些非常规的性幻想,这是不提倡的。我不得不提醒你们,并希望你们仔细去思考性与爱之间的关系,并在以后的某一个时间,一旦发生性行为时,能够以做爱(make love)来代替性交(having sex)。这两者在行为上或许没有太大区别,但是,其内核是完全不相同的。”
说到此处,下面安静了,无论下面坐着的同学是否认同贝克小姐提出的观点,至少,他们已经在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三个人一路谈笑风生地离开学生会办公室,刚走出主楼大门,就看到巴斯蒂安正在中央大草坪前面徘徊。
“哦,还有一件事,刚才忘了提醒你们,”威廉压低声音对自己的两个老伙计说:“等我离开学校之后,千万不要让蓝色锡安隐修会的人掌握学生会的主导权,他们会把大家都带偏的。”
见威廉一行人走了出来,巴斯蒂安忙迎上去,还没等木讷而多情诗人开口,罗杰斯就仿佛猜出了他的意图,说道:“伙计,别再抱怨校刊人手不够了,大不了我把我弟弟和他室友都叫来给你帮忙,这两个虽然都是新手,也能勉强顶一个鲍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