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试着站起身来观察下地形,然而他发现自己的身子依旧没什么力气,干涸的血迹混着后背的布已经同他的血肉粘合在了一起,他一动便觉得伤口仿佛要爆裂开来。
他一手扶着李瑶的肩膀,勉强将身子撑了起来,大致看了一下,后面的林子看着有点深,盲目走下去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然而当下也没有别的刚好的办法。
或许运气好,走个四五里路就能看到大路,到了大路,应该很快就能等到救援了。
李瑶扶着胡穆然,两人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每走一步,都犹如附骨之蛆在后背伤口攀爬,他这个伤口若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可能会感染,便一直强忍着,尽量将自己的步伐跟李瑶保持一致。
才走了不到一里的路,李瑶已经累的出了一身的汗,林子川实在是太重了,她瘦弱的肩膀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再耽搁下去,你会死的,不然我背你!”
胡穆然脸有些红,李瑶摸了摸他的额头,开始发烧了,再坚持一会儿,一定很快就能走出去的,她倔强地扶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背起他,
信念这个东西很可怕,一旦坚持了,仿佛给身体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李瑶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愣是背着他又走了三四里路,连一刻都没停歇。
李瑶的肩膀越来越沉,额头豆大的汗滴砸下来,肩膀早就已经木了,双腿更是灌了铅一般僵硬无比,背上的人则脑袋靠在她脖子上,已经昏睡过去了。
“你千万别睡,马上我们就能走出去了,你千万别睡!”李瑶不断跟已经渐渐失去意识的胡穆然喊话,然而却得不到他的回应。
不仅是他就连自己,看着林子突然变得扭曲起来,面前无数只飞虫闪烁,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最终不得不把他放下来,自己则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李瑶心里不安地想,怎么办,要是走不出去,他们会不会被困死在林子里。
“咕噜咕噜”因为许久未进食,她的肚子咕噜作响,她现在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如果不吃些东西恢复些体力,就算她一个人恐怕也走不出去。
她四处搜寻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些树莓,虽然不顶饿,好歹能补充些水分。
她吃了一些,又摘了一些,撤下一块布,包住果子,榨出一些汁水,滴在胡穆然的嘴唇上。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胡穆然的嘴唇颤动了几下,汁水顺着嘴唇滑到了喉咙口。
休息了大概半个多时辰,眼看着再过几个小时天又要黑了,四周没有可以安身的地方,只能再往前走一走。
李瑶活动了下背,虽然已经疼地直不起来了,但咬咬牙还是可以坚持一会儿,她就这样背着他,走一段时间休息一段时间。
慢慢,天色暗沉下来,李瑶的步子越来越慢,身体左右摇晃,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脚下的枯木叶子发出唰唰的声响。
突然,她脚底一空,伴随着叶子扑簌簌往下落,他们砸进了一个大约一人深的洞坑之中。
李瑶已经分不清此时身处何地了,她看着明镜似的的天,和指向天空的蜷曲交错的树枝,慢慢晕了过去。
那是附近村民设下的诱捕野猪的洞坑,到了晚上,村民往这里查看,看到周围狼藉一片还以为是捕获到了野物,没想到探头往里一瞧,竟然是两个人。
这里就一处村落,几十口人,也就村民会来林子里走动,那人把他们拖出来,猜测是私奔到这里,迷了路,不小心掉进去的,探一探鼻息都还有气,便回村里又喊了几个人过来,将他们二人给抬了回去,暂且安置在了最初发现他们的村民阿忠家里。
阿忠今年四十岁,打猎为生,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和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家中虽然简陋但十分温馨。
阿忠发现,带回来的男子身上有血迹,后背还有刀伤,心里有些不安,担心就回来的是个亡命天涯的坏人,搞不好劫持了人家的小姐。
好在他老婆心细,指着他身上包扎伤口的布条道:“你看他身上的布条,再看看这个姑娘的衣服,分明是这个姑娘救治了他,而且她的腿有些肿,肩膀红红的,想必是背着他走了好远的路,哎,一定是这个姑娘的爹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将他们逼迫到了如此境地!”
村里没有郎中大夫,村民要是生了病,除非是一些疑难杂症,大多都是靠着山上的草药医治,胡穆然后背的伤口虽然很严重,但刀没有伤及要害部位,血又及时止住了,用些草药消消炎止了血,再熬上几顿汤药养个十天半月应当就没事了。
这是一家淳朴人家,儿子主动把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他们猜测这二人的关系便也放心把他们放在一张床上。
李瑶是饿晕了过去再加上掉进坑中碰到了脑袋,隐约,她闻到了一阵肉香,手指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亮了,她看到一个木头横梁的屋顶,和一个亮的晃眼睛的窗户,脑子里飞速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从她被绑架,胡穆然单枪匹马来救自己受了伤,她背着他在林子里找出路,突然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对了,他们掉进了一个深坑。
她本以为那都是一场梦,直到自己想要起身发现肩膀疼得使不上劲儿,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后脑勺,后脑勺结了个包,应当是掉进坑里被石头砸到了,她环顾了下四周,这是个简陋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板凳,床板硬的很,忽然,她注意到旁边还躺着个人,定睛一看,是胡穆然!
好在他此时还昏睡着,不然要是他看到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该是何等的震惊。
她抬起肿成大象腿一般的双脚小心翼翼从他身上爬过去,双腿落了地,她慢慢往房门口挪去。
推了门,外面刺目的阳光让她忍不住抬手遮住了眼睛。
“妈,那个姐姐醒了!”
一个稚嫩响亮的声音想了起来。
妇人本蹲在地上摘菜闻言坐起来,往她这边走,道:“姑娘你醒啦,总算是醒了,睡了这么久,饿了吧,饭菜做好了,一会儿就开饭!”
适应了阳光,李瑶放下手,看到面前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女人,皮肤虽然黝黑,但五官秀气,双目有光,头发扎成一个发髻,上面斜插着一根老银的发簪,粗布衣裳,但干净整洁,笑得十分好看且叫人觉得亲近。
李瑶道:“是你们救了我们么?”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你们不小心掉进了我家当家的捕野物的洞里了,说起来,是我们不大好意思了,还好你们都没大碍,否则,我们罪过就大了。”
“跟我一起被救回来的人也没事么?”
“没事,伤口当家的给清理了,还给上了药,估摸着还得睡一会儿,醒了就好了!”
听她这么说,李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这时,外出捡了柴火的男人阿忠也回来了,见李瑶醒了,脸上也是高兴的神情:“姑娘醒了啊,秀娟,饭烧好了么?”
“好了好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夫妇两人的儿子已经把菜端了出来,一碗豆腐,一碗青菜,还有一碗肉,那是男人前天打了的山鸡给炖了。
他们把原本打算换钱的野味炖了给自己吃,这让李瑶有些感动,她动了动筷子有些牵挂屋子里的人,秀娟看出了她的心事,道:“姑娘可是在担心你的朋友,你放心,他最近只能吃些流食,锅里给他炖了些粥还留了一碗鸡汤,等我们吃了,你再端进去给他吃。”
没想到他们想的如此周到,李瑶冲他们说了声谢谢,待吃完了饭,她便端着清粥和汤,进了屋。
秀娟也跟着进了屋想着她一个人要是不方便自己能帮上忙。
秀娟帮着她把人服了起来,坐在一旁,看着李瑶细心的一口一口喂他喝粥,脸上挂着笑意,突然开口道:“你们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
李瑶一听,知道她是误会他们的关系了道:“不是的。”
但她又不想暴露他们的身份,怕给胡穆然惹来麻烦,便也没说太多,秀娟若有所思想了想,猜测他们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不愿意说实话,只笑笑:“没关系,你们好好在这里养伤,养好了再走不迟,家里吃的用的都不缺。”
李瑶感激地点点头,当下这个状况,只能等胡穆然醒了再做打算了,他现在脸色比昨天好了很多,嘴唇也慢慢恢复了血气。
从李瑶被绑架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依旧杳无音信,李家上下都有些担忧,而胡穆然紧跟着也失了踪,因为胡穆然出警是瞒了所有人的,因此无人知道他去了何处,玲俐把事情撇了个干净,但她心中亦是惴惴不安,按道理说,人早该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