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至坤道:“我师父是被问了罪,判了个发配西北充边,店也被官府封了,流配之前,我把急留下的钱通了关节,去狱中看了师父,师父只对我说,宿命如此,斯人矣已,留下师母说了会儿话,自那以后就没再见过师父的面了。师父被发配以后,我为师母找了个茅屋租住下来,为避嫌,我自己另寻了个住处。”
刘文斌问:“那后来怎么和六爷遇上的。”
钱至坤道:“没那么快遇上,我靠着师父留下的手艺,走街串巷,收货卖货,两年间赚了些银子,那两年,日子紧了点,但是师母那里的花销也都有了,日子也一点点好起来,这也得靠着皇上休养生息,老百姓日子好了,古董生意也就好了。”
宇文刑道:“只是走街串巷?收货卖货?钱兄没有些才智六爷不会收为已用吧,我想没那么简单。”
钱至坤傻笑几声,道:“关中之地,自古就有奇货,先秦的东西居多,时来运转得了一个纹匝,古朴得很,赚了十多两银子,后来又得了汉时金错刀币三十余枚,卖与了源丰票号大东家收藏,得了数十两银子,说来也是运气,又寻到了秦始皇帝头像金币八枚,又卖给了他,近利百两,小弟不才,后来又得了一个鼎,鼎上有金文十二字,放至江南,卖了一个好价钱。”
刘文斌笑道:“这么多好东西呀,这得多少眼力与运气呀。”
钱至坤道:“干这一行的,运气是第一位的,有了运气便有财气,有了财气,这日子也就过得越来越红火起来了。”
钱至坤看了众人一眼,这才说起正题:“卖了那个方鼎以后,日子是红火起来了,可是麻烦也就多,当然最大的麻烦是六爷,呵呵,六爷化装成一个要饭的,来我的店里,说是有一件祖传的宝物要卖给我,但东西不在他身上,要我跟去。”
宇文刑道:“哦?这是要出事?听人说起过,干绑票的常用这一招,引别人去另一个地方。”
钱至坤点了点头,道:“是的,是有这么回事,但经不住诱惑呀,六爷拿出了一样东西,也不知道六爷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刘文斌问道:“那是什么?想来你看到的东西也不少了,还有经不往诱惑的?”
钱至坤道:“一块玺,皇帝之玺!”
刘文斌愣住了,宇文刑也不说话了,赵先生以科普的语气说道:“皇帝有七玺,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另一块是祖龙传国玉玺,唐未之后前朝太祖刘国庆篡位建楚国数百年,而如今天下群雄又各自为政,这七块玺却不知去向,有人说这宝玺被我朝太祖所得。又有人说,旧楚国分崩以后,它一直都在长安刘氏皇族的手中。还有人说旧楚国亡国时被人带到了襄阳南楚国那里。还有更玄的,说是汉国太祖派人去南楚国偷盗回来。如果那皇帝之玺真在,那……”
钱至坤整了整心情道:“我也是那么想的,传国玉玺一定还在汉国之内,那块皇帝之玺是真的,绝对是真的。”
宇文刑道:“六爷是有大本事的人,若说六爷还有什么神通,你我都是猜不透的,想来像六爷这种奇人,能弄到一块皇帝之玺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文斌道:“六爷好物,更喜收集天下书画名著、古董珍奇,以六爷的能力财力,若真遇上这么一块东西是不会放过的,只是钱兄,后来如何了?”
钱至坤道:“也是我贪心,我想如有了这块东西,以献国宝,是不是可以换回我师父来,我师父如今可是生死未明呀,想来一个乞丐儿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就这么,我撞着胆也就去了。”
那赵先生呵呵笑道:“钱掌柜一定是被算计了吧。”
钱至坤傻笑道:“挨了一闷棍。”
刘文斌急道:“那后来呢?六爷又怎么收你做了这大掌柜。”
钱至坤道:“还没呢,六爷绑了我,却只问我那鼎的事,我将鼎的来去与他一说,六爷得知此物已经入了吴国境内,大为痛惜,六爷愿意放我一马,一不勒索,二不劫财,只是说以后看到有先秦文字的物件都给他留着,他时不时的会来我店里买,千万不能再出国镜了,如若发现,全家不保。”
刘文斌问道:“六爷异宝颇多,为何看中此物?”
赵先生道:“六爷非是纨绔之流,更喜百家之争鸣,先秦古典焚损殆尽,三代以降竟无流物,存世多为伪作。”
钱至坤道:“不错,正是如此,不只是铜鼎,六爷还说,药中有一物名曰龙骨,此物若有字,亦可为其留下。”
宇文刑疑声道:“龙骨?龙骨上有字?先秦的?”
刘文斌道:“虞夏商周,多有国巫,占卜国运,烧骨裂龟,此物有先秦之字,并不奇怪。”
钱至坤道:“是呀,六爷博学,非你我可以相比,我原本想,六爷得不到金鼎文,弄一些这样的药材还是有的,而且我也想看看到底上面有什么字。于是打发人到了齐国去买药。”
刘文斌笑道:“这事闹的,一个古董商人,却变成了药商了。”
众人欢心一笑后,钱至坤才道:“那也是六爷对我说的,他说,太史公有载,洹水南,殷墟上,六字,故打发人到齐国安阳一带收此药物,没想到真不负所望!”
刘文斌问:“买到了?”
钱至坤道:“不错,买到了,买了八百多斤龙骨回来,挑出有字的,大约六十斤,那些没字的,又让我给贱卖了,不折本钱却还赚了十余两银子,六爷听说我的货回来,马上就找到了我,他还派了人找那些有字的龙骨,要不然,我一个人哪里能把千斤龙骨一一过目。当时赵先生也在。”
赵先生道:“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只是那天六爷带了一票人出门,连带着把我捎上,说给我看好东西,于是才来的。原来我看着也奇,六爷要那些骨头干什么,直到六爷自己从中间找了一个有字的,告诉手下人,就要找那样的骨头,我这才明白过来,也想起了古典之记载,可龙骨上的字我是一个不识,就去问六爷,六爷说,祖龙一并六国,书同文,车同轨,先秦之典已失,三代之事渺渺之远,如要发现,必在其中。”
钱至坤道:“六爷得了龙骨十分欢喜,还赏下了我些银子,只是我越看六爷,越不像是歹人,更像是一个访古追宗的读书人,可是心有一事,我还是想问问六爷,那天子七宝可还在!六爷也只是笑笑,说有机会再拿来给我鉴赏。”
钱至坤叹气道:“就这么,我与六爷相熟了,有一次,六爷直接与我说,他开了一家当铺,是为其收敛珍物所用,想让我给他当掌柜的,如若不答应,就绑了我的师母一家。我无奈,就应下了,回去想问问我师母此事是否可行,谁知我师母更到傍晚才归家,我问其原由,师母说,有人从西北捎信回来,说是我师父的信,就去了,结果坐了一天,才被告知认错人了。”
宇文刑苦笑道:“六爷是个狠角色,想必是被六爷请去了,如果你说一句话说得不对,估计你那师母自此消失了。”
钱至坤道:“万幸、万幸呀,当时还好应下来了!给六爷当了掌柜的,一开就开了八家,我心里可从来没有怨恨过六爷。你们可别拿这事到处嚼舌根。”
刘文斌不再提那黑暗之事,开口问道:“就这么简单?六爷开妓馆,开赌馆可都是出了奇招了,怎么你那开当铺的,一句话就过去了?”
钱至坤道:“的确只是一句话带过了,没有像你们那样花花绕,倒是我这当铺开的,的确是与别人不一样。”
宇文刑问:“如何不一样?”
钱至坤道:“只要有保人,什么都能当。”
刘文斌有一些听不明白,问:“什么叫什么都能当?”
钱至坤道:“人非到穷极,是不会到我当铺来的,只要身有长物,就可当,并非只当一些细软字画。”
刘文斌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当的?”
钱至坤道:“刘掌柜,当时你若看见我的当铺,想当东西,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当,那你又急着要钱,你应该当什么?”
刘文斌道:“我还能当什么?如果可以我把自己的手当了。”
钱至坤重声道:“我收了。”
“什么?”刘文斌不可致信。
钱至坤道:“刘掌柜会写字,想要钱,把自己的手当了,那就找一个保人来,把你的手当给我,当然不是从你手上砍下来,手还在你的身上,从契约之日起,你的手就是我的了,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直到你把钱还了。”
刘文斌道:“这样也行?”
钱至坤笑道:“当然可行,为什么不行。”
刘文斌道:“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
钱至坤嘿嘿一笑,说:“当然要借那双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如果不做,呵呵,就只能把那双手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