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忘了自己是怎么开了车门落荒而逃的,只记得但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电梯里,抬头看着一串串正在上升的字数,哽了一下,手臂贴着电梯壁,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五年前家中突发变故,原本家庭和睦的表面被撕破,父母无休止争吵,到了后来终于离了婚。
母亲一向强势,无法忍受这般落魄,憋着一口气,死活不愿意在南城再待一秒,带着快要高考的她连夜回了老家q市。
手机,电话卡,书信。什么都没给她留。
她就这样跟南城的一切失联了。
不是没有为了江迄时反抗过。只是在黑暗迷茫中斯歇底里了太久,最后被蒙住了双眼,扼住了喉索。
是她主动放弃的。怨不了任何人。
她的一生已经清明短暂,看得见前方的尽头,没有一丝意外。她也不想再出现什么意外了。
江迄时是她半个辈子唯一出现的意外。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应付了。
电话铃声很不适时响起。
姜姝拿钥匙开了自己公寓的门,仰头吸了吸鼻子,才遏制住冲动,低头划开了接听键。
“小姝,听说你在南城工作是吗?”
电话那头是她老家高中同学俞怀,姜姝愣了一下才记起来是她,慢了半拍地应了声:“...啊,是。”
“是这样的,我们打算在南城开个同学聚会,想邀请你来呢。
虽然你只在我们班呆了一年,但好歹也是一起奋斗过的,而且我们早就把你当成我们班的一份子了,你会去吗?”
俞怀的声音在公寓里回荡得清晰,姜姝赤着脚打开了灯,默了下,才苦笑拒绝道:“不了。”
五年前母亲的冲动影响了她的情绪,那一年她发挥失常,高考落了榜。
母亲失望透顶,她顶着压力在老家的高中当了复读生。
班上的同学普遍小她一岁,排斥异类的本能让他们对她的出现视若无睹,她沦为了班里的灰尘,无波无澜,甚至还会有人刁钻。
她本就是一个敏感的人,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是她能感觉得到他们的敌意。
俞怀听到后,明显有些失落,再三请求下,奈何姜姝态度坚定,最后只能侥侥挂了电话。
夜晚已经很深了。
姜姝煮了壶水后才走到阳台抬头看天空,紫蓝色的夜空深邃,程亮的月色纯洁干净得似少女不谙世事的瞳孔,晚风与她交融,她却垂了头不禁想起了江迄时的容颜。
少年早就没了青涩,而她也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学会了接受一切,遵从母亲的意愿,找了个各方面都很符合母亲眼光的男朋友。
傅栖尘。
手机“叮”得一声传来了国外的邮件,姜姝沉默了一下,才划开手机点开。
栖尘:昨晚梦见你了,早上醒来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才发现我们之间隔着时差,想想只能作罢。
这是在国外读研的第六个月。
小姝,我很想你。
阳台没有开灯,手机屏幕亮的光照到她脸上却泛着冷白,她波澜不惊地看完后,眸子也没有一丝动容,站立了许久,最后选择了黑掉屏幕。
其实她也不知道傅栖尘喜欢她什么,亦或者看中她什么,她性子温吞内向,并不像绾之初那般人缘红紫,就连在课堂上,都不敢大声吼叫。胆小而怯懦。
她曾好几次问他,每次都是他被问愣了,继而才笑着摸她头:
“喜欢就是喜欢。小姝怎么能想这么多。”
他是无意一句,却让她心中泛酸。
......可是就是能想那么多啊。
她并没有那么好。
她并不值得。
可她却已经,把最爱她的人逼得即兴表演。
不论是他,还是江迄时。
夜晚有浓重的霜露,划不开的沉闷,姜姝盯着远处的一点星火之光,许久之后,才吐出了口气。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
有傅栖尘与她的初遇,图书馆拐角的相撞,同一本书上不同的两只手相碰,隔着不同的体温,对视一秒后默契而别扭地侧首回避。
她也曾以为他会是她遇到的第二个江迄时,走进她的生命,所过之路淌着暖光,毫不吝啬将她融入生命。
直到她看见了他面对一切悲欢离合都冷漠的双眼,看见了他强忍着不满却还有迁就她,当他伸出手向她发出邀请,她拒绝了。
他们不是同一路人。
母亲姚荀的面容模糊,笑容却惊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她用这般语气说话:“小姝,妈妈喜欢那个男生。”
“你要是能跟他在一起,妈妈会高兴的。”
就为了妈妈的那句高兴,傅栖尘缓缓开口的告白,她摁住了内心拼命拒绝咆哮的自己,微笑着点头,说:“好啊。”
然后她就看见,另一个自己被黑暗死死地捂住嘴巴,只余下一双眸子,绝望而凄厉。
那一刻,像是杀死了她自己。
她说:“好啊,我们在一起吧。”
那一刻,她是微笑着的,眼睛却红了。
他们不是同一路人。
她和江迄时,也不会是。
所以她甘愿放弃那空来的希望,走向另一条别人为她铺开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