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是相爷听了一遍原调后，提出的修改意见。

朽木本身不是太喜欢，但这镣铐他必须带上，否则就再没有被接受的希望。

“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

琴音陡然升高，却不失和谐度。就像平缓的溪流摔下悬崖，砸成碎花，一切理所当然而又不可思议。

“爱恨就在一瞬间……”戏腔在府中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小皇帝望向台中人的双眼，亮了又亮，实在是惊为天人，世界少有。

四分钟，朽木缓缓收声，总体来说还可以，没有前面ktv后面破音失声，他望着最台上的人，双眼眨了一下，心脏提到胸口，皇帝的爱恨决定一切，生死就在这一瞬间。

空气凝滞，时间停止，朽木按捺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周围寂静地让他心慌，自从他进来到现在，寂静，更准确地说是死寂。半点回应没有，大家表情僵持，朽木心跳如鼓。

良久，小皇帝才带头鼓掌，眉眼弯着。对歌，十分满意，对人是万分满意。相爷金屋藏家，有罪，从未开口提上一两句，罪加一等。

堂间掌声不断，称赞声如雷贯耳。

“赏，纹银百两，丝绸两匹，南海进口珍珠一颗。”

朽木扣身，道：“谢主隆恩。”他不知道该叫皇帝还是陛下，索性选择不叫。

小皇帝头上顶着无数的问号，心中疑惑，再看底下人，洁面朱唇，道：“赐座。”

朽木：“？？？”这是什么操作，他不过一个人下人，有什么资格在这百官之末。倒不是他妄自菲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不得不多疑。

“草民惶恐。”

“大胆！”小皇帝一手甩了酒杯，龙颜大怒，他站起身，“拉下去斩了！”

“皇上息怒，草民不知何罪之有。若是装扮，实在是有隐情可言，望皇上明鉴。”朽木说着官话，内里却在吐槽，这高官之人动不动就要惩罚人是认真的吗？

相爷无语，只得将琴放在外面，忙进来跪倒在地，他瞧了朽木一眼，就是慌张祈求，也真一代绝世佳人，不怪圣上动心，自觉被欺骗。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希望还有得救吧。相爷默叹，实在是朽木不上是罪，上了也是罪。

“你竟敢欺上瞒下，”小皇帝指着旁边男扮女装之人，话却是面对着相爷，“我看你作何解释。”

相爷顺利地接下话去，道：“艺术无国界，更无性别之分，全凭的是喜好。”

“朽木自小便对戏剧痴迷，对花旦一角更是入魔，他用身心演绎杨贵妃一角，也是想再现四大美人之一。羞花之貌，对现在的人来说自是需好好修饰一番，朽木完全是为艺术献身，将最好的呈现给皇上，绝无欺瞒之心。”

相爷从艺术的高度，辅以个人的至上追求，再到一颗全是为皇上的心，讲起来是滔滔不绝，像是重复无数遍。

可朽木知道，这套说辞应是刚刚想的，还在给他伴奏的情况，心中稍稍被触动了一下。但动作太细微，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朽木一颗赤子之心，为的是皇上，盛世杨贵妃再现，这才费了番心力，绝无欺瞒皇上之意。恳请皇上恕草民思虑不周之罪。草民此后必定三省吾身，思虑更加周全。”

能为自己求的情，朽木是一句话都未剩下来。庶民思虑不周和庶民欺上瞒下，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相爷身子压得低，俯首：“还请皇上开恩，朽木一介奴仆，思虑不周行为有失，臣作为一家之主，教导失职，愿请罚。”

“皇上，民间男子为旦的例子数不胜数，京城的大师荀甜华，他国如合海梅玉轩，黄蒙程婉情，新奇尚明武，并称为“四大国伶”，他们皆是男扮女装。现在这位小兄弟为艺术牺牲自我，皇上该嘉奖才是，还请皇上收回玉言。”

相爷心中疑惑，死队头竟然有为他说话的一天，实属不易。朽木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能让大白朝的顶梁支柱为他说话，还是在冒犯皇上的前提下。

“苏将军所言极是，但朕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收回是不可能的。不过看在相爷和苏将军求情的份儿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仗责二十，以儆效尤。”小皇帝瞧着那张惊艳绝伦的面庞，也不忍心毁掉，终还是败给美色。

“谢皇上不杀之恩。”朽木叩谢。人家打了他他还要跪着说谢谢，人生啊，就是这么难测。

提在心弦的心总算落回原位，相爷叩谢起身，坐回位子，他朝着对面的苏将军举着酒杯，当做感谢刚刚的救命之恩，谁料对方撇过脸去，再未正眼瞧他。

相爷：“……苏将军果然还是铁骨铮铮，就事论事啊。”杯中酒他一饮而尽，浪费是会被天下人不耻的。

高位上的小皇帝瞧见这两人的互动，深眸微微眯些，看来是他想多了，苏将军一向如此，只要事情是向上的好的正确的，便会出一份力，即使对方是最讨厌的两面三刀的相爷。

权力分散，这才好。若是都集中到相爷一个人手中，他就有些难办了。

“接着奏乐。”小皇帝高举酒樽，“这一杯朕要敬列位，在朕犯错或有私心时，及时站出来，冒死进谏。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还望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大白朝可以迎来盛世太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一饮而尽，先前的事情算是过了。众人继续宴饮。

小凤凰沉着脸，放下酒盅，道：“皇兄，我有点醉，想出去走走。”

得到允许的小凤凰直直走出客厅，他的身后是欢饮肆意的百官，以及一杯滴酒未动的酒盅。

小凤凰寻痛叫声，很快便找到朽木，在舞台上，他根本就没认出来，差别实在太大。既然知道是自己朋友，那绝不能让他受委屈的。

红鞭甩出，小凤凰沉声：“住手！”

执杖人一见小凤凰，皇帝最为宠爱的亲弟弟，哪儿还敢再动，直直地跪下，双膝发出“咚”地一声。

“你没事吧？”小凤凰伸手，想将人拉起来。却见对方连连挥手，隐隐有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