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秋把目光转向老师:“张老师,既然这事儿说不通,那我可以要求检查谌列的书包吗?以及……李豪同学的。”
李豪一听急了,连忙摆手:“不……不行。”
张老师扶了扶眼镜,思考片刻,点点头道:“可以。”
女人还想说些什么,还没等她张嘴,张老师已经带着谌秋走出了办公室。
谌列的书包里除了些皱巴巴的书和几支铅笔,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谌秋在张老师的带领下找到了李豪的座位,他不方便检查李豪的书包,是张老师检查的,仍旧没有找到钢笔。但在翻到了和谌列手里那支笔一样的钢笔盖头。
原来是李豪把钢笔弄坏了,他不敢告诉家里,无意间看到谌列和他有支一样的,便将这个罪名安到了谌列头上。
这场闹剧持续了将近一个下午,最终以女人揪着李豪耳朵骂了一句结束。
关于谌列打伤同学一事,女人自知理亏,没有要求谌列赔偿,但毕竟是谌列先动的手,最后谌列也没得到那句道歉。
一直沉默不语的谌列被谌秋牵着走在回家的田间小路上,突然落了泪。
谌秋蹲下身擦了擦他脸颊上晶莹的泪水,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那时候谌秋就想,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那么,有能力就太重要了,有钱太重要了。
他知道当时那个可以肆意妄为冲进母亲怀里告状的同学、以及那个母亲毫无保留为孩子讨公道的场景,触碰到了谌列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影像。
如果他们的母亲能有一个人在的话。
如果谌正德能够负责任一点点。
如果谌秋再强大一点。
如果他们再有钱一点。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谌秋无法满足谌列的奢盼,弥补不了他父爱母爱的缺失,只能像个被折射放大的光影、只能凭一腔孤勇,握紧了拳头站在谌列身前。
谌列真如路雅雯所说,除了刚出生那会儿是个小丑鬼,后面越发长得好看,像是一个精心雕刻出的雕像被赋予了生命,在无声无息的长大。
两人回到家,外婆还没有回来,谌秋在小镇上买了瓶跌打损伤药给谌列擦拭身上的伤,谌列皮肤本就白嫩,不是很严重的伤痕在他身上都显得触目惊心,脸上倒是没怎么伤,胳膊和背上青一块紫一块儿的。
谌列趴在床上,谌秋用棉签沾了点酒精给他涂抹受伤的地方,谌列倒吸一口凉气,“嘶”的一声。
谌秋问:“疼吗?”
“凉。”谌列头捂在枕头上,说话瓮声瓮气的:“哥,你生气了吗?”
谌秋又沾了点药往谌列肩胛骨上涂,他想起谌列又皱又脏的书,叹了口气问:“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
谌列歪了一下头:“没有啊。”说罢又怕没有说服力,重申:“没有同学欺负我。”
谌秋面无表情说道:“那你那书是怎么回事?”没等谌列回答,他继续道:“别告诉我是你自己弄的,你记的笔记可不像是一个不爱护自己书本的人。”
谌列撇着嘴沉默,然后说道:“哥,我没事儿。”
谌秋拍了一下谌列屁股:“还说没事儿?别人欺负你你不会欺负回去吗?就傻傻的任人欺负?”
“是小秋回来了吗?“
外婆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谌秋提高音量:“啊,是的。”
他把东西棉签塞进谌列手里:“剩下胳膊自己擦。”
外婆脸色憔悴,颤颤巍巍地提着个药袋子,谌秋上前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外婆,您生病了吗?怎么买这么多药?”
外婆声音有点沙哑,摆摆手道:“没事儿,一点小毛病,你怎么回来了?”
谌秋扶着外婆坐下:“今天周五,学校下午没什么课,我就提前回来了。”他没告诉外婆谌列的事儿,免得外婆又得操心。
“嗯。”外婆点点头:“我今天去县医院的时候撞着李萍了,她说你骆叔叔生病住院了,你明天抽时间去看看吧,你小时候人家待你也不错,别学你爹做个白眼狼。”
谌秋点点头:“知道啦婆外婆。”
他说完才想起什么似的:“外婆,您怎么到县医院去了,生什么病啊?”
外婆撑着腿站起身往厨房走去,说人老了,一点小毛病,不犯事儿。
外婆家是常规的一楼平层房,不知修建了多少年,白墙都已经泛黄。
夜晚,谌秋做完练习册躺床上睡觉,总有点不踏实。
以往外婆怕谌秋打电话回家没人接,哪怕再不习惯带手机,也都会随身携带。
村里有家卫生院,附近人有点什么小毛病都是在卫生院检查买药的,这次外婆去了县医院,恐怕不是小毛病这么简单。
谌秋一颗心七上八下,他翻身下床,轻手轻脚翻柜子,到处找了一圈,没找到药,应该被外婆拿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了。谌秋挫败地回到房间,谌列睡得半梦半醒,翻过身把手和脚搭在谌秋身上。
第二天谌秋领着谌列到县里,又在水果摊跟老板讨价还价了许久,才提着两袋水果往医院去。
自那次和骆阳夏打架事件后谌秋和骆阳夏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初中毕业后两人考上了不同的学校,连见面都不曾见过。
后来听说骆阳夏初三毕业时和校外人打架,被骆建国知道后气得吹胡子瞪眼,说你要是实在不想读书就给我去搬砖。
骆阳夏这次倒是听话,收拾着东西就往大城市走,一年到头见不着个人影。
谌秋提着水果,对谌列叮嘱道:“住院的是骆叔叔,如果你看见一个上了年纪一点,大概是妈妈辈的就叫婶婶,还有一个年级和我差不多大的,叫骆阳夏,你要叫他哥哥,知道了吗?别不知道叫人。”
谌列对杨柳湾以及整个杨柳湾的人都是不熟悉的,他跟在谌秋身后听得认真,笑得灿烂回答:“好的好的,知道啦。”
两人刚到病房门口就撞见开门的骆阳夏,长大后的骆阳夏眼睛依然不大,不过他穿着一身花哨的西装,梳着个大背头,和谌秋站在一起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更看不出来两人同龄,
骆阳夏也是一怔,不大自然的同谌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来看我爸的吗?他刚刚休息,我帮你叫醒他。”
谌列窜着个脑袋从谌秋身后伸出来,好奇的东张西望着,谌秋怕他撞着手上的水果,又换了只手提着,对骆阳夏道:“没事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骆叔叔,既然他休息了我就不打扰他了。”
说罢谌秋欲将水果拿给骆阳夏,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谌列乖巧的对着骆阳夏喊:“骆阳夏哥哥好。”
骆阳夏目光被谌列吸引:“哟,小妹妹真乖啊,长这么大啦?”
谌列听闻脸阴沉下来:“看清楚了,我是男孩子!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