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女孩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彭泽令颓然地坐回座位上，不动声色地品着那一碟后切三文鱼。赵媛松先是纳闷了一阵，觉得他有点答非所问，甚至有点故意要激怒对方的意味。她细细回顾着刚才的对话，看着他脸上逐渐明朗的神情，才开始洞悉他的诡计。那些对白单独抽离出来重新排列，就会变成另外一种效果：

女孩（不耐烦地）：“你是不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彭泽令（大度地、隐忍地）：“我不在意是谁的，算我的。”

女孩（趾高气扬地）：“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我——就——不——要！你有什么办法吗？”

彭泽令（委屈地、绝望地）：“你是不要生吗？还是说不要我的？你不喜欢我就可以不要了吗？”

女孩（毫不在意地）：“我统统都不想要！”

彭泽令（苦苦哀求）：“别走，我爱你，我不介意。”

赵媛松还没有分析完，就听见有人用手敲打着后座问道：“一个人吗？能赏面坐一起吗？”

赵媛松既惊喜又意外，正想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偷听，没想到站起来的时候就瞥见后面也有一面镜子，他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一颦一笑。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彭泽令边说边重新为她点了一份菜，赵媛松不失时机地调侃道：“喜当爹的感觉怎么样？”

彭泽令明白她已经看穿自己的诡计，会心一笑道：“特别畅快。”

然而这话题一过，两人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赵媛松局促地掂了掂手中的杯子，试图找点话题：“这个杯子的花色有点俗，还不如碟子上的纹路好看。”

“嗯，碟子是我挑的，杯子的话还没来得及买，先用朋友店里的。”彭泽令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突然就有了灵感，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剪刀和一张镜面纸，将镜面纸裁成杯身大小，稳稳当当地贴到赵媛松的杯身上。镜面纸挡住了杯子原来的花纹，反射出碟子上的北欧风简洁脉络。“这种金属质感跟碟子的性冷淡风格很搭。”

赵媛松不想再顾左右而言他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彭泽令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大笑道：“哈哈，连你也被骗了？不该啊。”

赵媛松听得一头雾水，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假装坚强，于是追问道：“你不是被高远集团摆了一道吗？你不在意那个移动博物馆吗？刚才那个女的表现得这么尖酸刻薄，不是因为你失势了要对她唯唯诺诺吗？”

彭泽令笑得更欢了：“原来你一直在担心我？”说完便让她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什么时候得势过？我一直都是家族里的弃子啊。我并不在意那个移动博物馆，我只是装作很在意，以便转移公众的注意力，让黄高远集中火力去啃硬骨头罢了。我真正在意的是这家咖啡馆，以及开发以素食为主的‘佛系’假肉食。至于刚才那个财阀千金，权当给枯燥的生活加点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