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支持微信或下载APP继续阅读

微信扫一扫继续阅读

扫一扫下载手机App

书城首页 我的书架 书籍详情 移动阅读 下载APP
加入书架 目录

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 第十一章 梦呓与被跟踪

我们被人跟踪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有一天早上,我把毛衣套在头上,那件黑毛衣套到一半时我忽然梦呓似地对老普说。老普伸出双手帮我把套在头上的毛衣用力向下一拽,说,好了好了,上学去了。

他显然不相信我所说的一切,以为我在说梦话。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一直感觉被人跟踪。无论我走到哪儿,背后总像有人似的。我快的时候跟踪我的人也快,我慢的时候那人也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跟在我身后,这种感觉没被跟踪过的人是不会有的,比如说老普,他是那种明朗的、比较坦荡的男人,他很难理解过于复杂的心理状态。我不知道那个跟踪我的人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想来很可怕,我估计我的一切行动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

我们匆匆吃了早点然后各奔东西:老普一早要赶到报社去校对一份稿子,而我要赶到学校去上头两节课。冬天的早晨天亮得晚,我们出门的时候常常是天还黑呢。躺在被窝里听着窗外的北风我常常想,什么时候能呆在家里不出门就好了,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看看书,听听,写点东西。“莫莫,再不起床就晚了。”

老普总是这样着急忙惊地催我。

我们头天晚上准备好早点,第二天早上就能节省一点时间。

他把牛奶放在微波炉里热,我总担心这样会爆炸。我对他说你用煤气奶热一热好不好,又费不了多少时间。

“起来!”

他冲我大喊大叫。

我用皮筋把头发扎好,在脸上胡乱地抹着“大宝”。那种擦脸油很稀,我们男女都用它。

我从不用别的化妆品,来不及。

我把水龙头开得很大,水点子溅得到处都是。有时我俩很疯狂,大早晨起来就吵嘴,但出门时还是亲了又亲。

bye-bye,晚上见。他念经似地说。

然后他就走了。他背很大一个包,暗绿色的,松松垮垮地走在楼梯上,到拐角处总要回过头来看我,然后再补上句“走的时候把门锁好喽。”我喜欢看他走下楼梯时那种一晃一晃吊儿郎当的样子,书包的带子放得很长,秋千那样晃着,我在楼上看着他,从楼梯的缝皞中看他一圈圈地走下去,忽然感觉这份真实的幸福不能长久。楼道里传来收音机的声音,一个声音如流水的男子在那儿报告英语新闻。我站在楼梯口,直到完全看不到他了才回去。

每天早上出门比他要稍晚一些。老普打车去上班,而我骑车到学校去上课。老普也让我打车去,但我舍不得,再说一个读本科的学生又不是外企职员整天打车会被人说的。我们宿舍的女生就已经把我说得很难听了。

我出门时总要反复检査煤气并关、电源及门锁,像真正的主妇那样我要对我这个家负责。

我把房门重重地碰上,手里拿着车钥匙往楼下走。在我钥匙插入锁孔那一刹那,我感到身后门洞里有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幻觉,但随着次数的增加,我越来越疑惑,处于真幻难辨的状态,弄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骑车走在路上,天还黑着,路灯都还没灭,给人的感觉像在晚上。我清楚地觉察到那重重的灯影里有一条影子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它诡秘,迟疑,躲躲闪闪,甚至有些奇形怪状,它跟着我,当我回头的时候它就及时地隐匿起来,路旁的电线杆、低矮而浓密的树丛都是那个跟踪者绝佳的藏身之处。我一直往前骑不敢停下来,我像一只慌不择路的兔子,街上的景物快速向后闪过,我的脚跟不上我的车飞旋的速度,仿佛是那车带着我走而不是我在骑车。

路口的那个红灯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急忙捏闸单腿点地,我回头寻找那个影子一样跟踪我的人,只见后面密密麻麻紧跟着一片面目模糊的男人和女人。

我不知道跟踪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或她)长什么样,跟踪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在脑子里反复勾勒着他可能的影像,他一会儿出现在我们宿舍那面空白的墙上,一会儿出现在课堂上的幻灯片里,那一明一灭的投影式幻灯,使光线暗淡的阶梯教室里出现了船舱似的动荡不安的气氛,这种摇摆的感觉使人晕眩,心跳加快,呼吸困难,我控制着自己这种情绪,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然而情绪并不像瓶子里的水那样容易控制,它更像一种汽化后的物体,在一个人体内东游西逛,让人很难控制它的流量,掌握它的方向。整个教室都在一种飘忽不定的左右摇摆之中,我看不清幕布上的究竟出现了一些什么,图形和字全都扭成了麻花,我看到一些放大了的蝌蚪在那上面以极快的速度爬来爬去,弄得我眼花缭乱,我趴在桌子上想休息一下眼睛,没想到就睡着了。

那个跟踪我的黑影再度出现,背景是全黑的,就像一张曝光比较差劲的照片,黑暗肃杀,我随那人影进入那一条越来越狭窄、越来越黢黑的隧道,这地方我从前好像来过,但我想不起我是为什么来的了,而且我前后左右拥堵得全是人,每个人都在用不同口音跟我说着话,说得很多很繁琐话语像雨点那样多那样密一颗颗一粒粒流星雨似地砸在我头上,感觉一阵冰凉。再往前走前面忽然出现一片挥舞着的大手,那些手与我们的人体显然不成比例,比我们要大上,几倍。我前后左右的那些人忽然消失了,他们像被遂道里幽暗的墙壁吸附进去,一下子就变得无影无踪。我一个人站在那些巨大晃动的黑手的暗影之下,小得像只蟑螂。

我无法看清那个引我进入这条隧道的那个双性人的脸。我说他是双性人是因为他的影子看上去忽男忽女,恐怖怪异。

我怎么也我无法从那个梦境里逃离出来,我感觉身体在下沉如同陷人泥沼里一般,有很多的手从墙壁里伸出来抓我,我躲闪着又怕下沉,最后那个黑洞忽然像喉管一样变得窄和细,我被卡在那里,动弹不动。

“我要锁门了。”

“我要锁门了。”

这句单调的话有人在我耳边语气毫无变化地重复了两遍。

醒来时教室里空无一人,不知什么时候人都走光了。有个又老又丑的校工逆光站在我跟前,他那佝偻的身躯挡住了一部分光线,脸部的阴影尤为浓重,两个眼睛像骷髅那样深度凹陷着,嘴唇乌紫,含混不清地蠕动着,他像从我那险恶的梦境中冒出来的一个人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反反复复重复着同样一句“我要锁门了。”

我在生活的裂缝中寻找那个有可能跟踪我们的人。老普根本不相信这一套,他的日子过得很好,他从不把工作当作一件吃苦的事,而是一多半出于兴趣。他在这座城市里东跑西颠忙着,他从外面回来总是带着一股热辣辣的风。他待人那种热忱不是装出来的,不光是对我,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心胸狭隘的女人也许受不了他这样,觉得他把好东西分给了别人、分给了大家。我倒不那么想,我喜欢宽厚些的夷人。但是,我总觉得我们的生活被人监视了,那双跟踪我们的眼睛无处不在。

有天我在老普家楼下锁车。我那辆破车的锁真要命,每次锁车都得使出吃奶的劲来跟它搏斗半天才行。就在我低头用力扳动自行车锁上那个小铁头的时候,我看到我鞋子的边缘正好踏在一条长影子的末梢上,傍晚的光线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看到他的影子的时候一直没敢抬头,我摆弄了很长时间车锁,借故拖延时间。我看到那条影子像被按钉钉死在那儿一般,凝住不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人和我,我们都被屏載在傍晚四十五度光线之下,如同被放置在一只扁平的玻璃罩子里,很多人都在这种光线下活动,走来走去发生着相对位移,只有我和那条影子,我们保持着相对静止的关系,不说,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暂时停止了。

可以确定这样一个事实:我身后站着一个跟踪者。

我终于大着胆子回过头去看他,他站在那儿的样子让我吃惊,他的脸瘪得厉害,左脸皮向内收进去几乎碰到了右脸皮,嘴特别地往外凸着,像一只叫不上名字的什么鸟。

“你老跟着我干嘛?”我问那人。

“我没跟着你,”他说,“我原本就站在这儿的。”

我不能确定这人是不是肖晓,他看上去瘦得厉寄,而且他戴着一顶我从未见过的鸭舌帽,看上去倒很符合跟踪者的形貌特征。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脚步噔噔地往楼上走。凭直觉我觉得那人站在原地没动,我一直往楼上走,拐了几个弯仍甩不掉人的目光,那人的目光像痰一样粘在我身上,走哪儿跟到哪儿。

进门后我把书包摔在床上,一面换鞋一面撩开一点窗帘往外看,当时我正处于一个金鸡独耷站不太稳的姿势,看到跟踪者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钉子似乎站在原地,我一歪一歪地几乎倒下去。

可以确定那人就是肖晓,他是冲我来的。吃过晚饭老普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看话剧,我却死活不肯下楼。

“怎么啦你,最近神神经经的?”

老普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我蓬头垢面坐在化妆镜前出神儿。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对着镜子里他的侧影说,“我懒得出去。”

老普不执意要带我出去。他走过来,笨手笨脚地往我身上套着各种衣服,我像个木偶似地手脚僵着,任他摆布。

“你倒是配合着点啊。”

他把我的一条胳膊拎在空中,正想尽办法将它塞进一个比较难进的衣服袖子里。

“我不管。”

我耍赖似地支楞着胳膊,他左扭右扭好像修理机器零件摆弄着我身上的零件,弄着弄着终于急了,将我的胳膊狠狠一甩说:“你自己一个人在小黑屋里呆着吧!”

说着,急火火地冲出去。

老普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我像一枚小炮弹那样朝他飞了过去。他轻轻斜了我一眼,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我跺着脚叫着:“好哇,你还气我,再气我真地不跟你去了!”

老普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用力搂着我说道:“好了好了;游戏结束,我们走吧。”

这时候,有辆出租车悄没无声地在我们身旁停下来,像暗夜里浮动而来的一条青鱼。坐进车里那一刹那,我又看见那条瘦长的影子像物理学里的一个巨大的黑色箭头,那个箭头直指着我们乘坐的那辆车。

我知道那个男的是谁。他正站在路边一棵秃树下目光阴郁地注视着我们——准确地说应该是:我跟老普。

话剧很不错,可我坐在小剧场里老是走神,在不该笑的地方乐出声来,在别人都乐的地方我却有些摸不着头脑。老普大概也发现我有些不对劲,隔一阵子就用手捅捅我说:“哎,你没不舒服吧?”我用手推了他一下对他说:“你看你的,管我干嘛。”

这时候,全场爆笑,那种效果听上去就像在笑我们俩。

我们已进入实习阶段,我整天没事就在老普这儿泡着,他去上班了我还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睡懒觉。光线从豆沙色的窗帘里透进来,显得慵懒、平静、无所事事。我这样躺着,听到墙上的钟慢条斯理地走着,感觉这里的时间仿佛和外面是不一样的,这里的时间被拉长了。

楼上楼下的人大概都去上班了,四下里如同深夜般宁静。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毕业了,时常感到心慌。我对计算机丝毫也不感兴趣,一走进计算机房就感到浑身长刺。我对这种人为设计的高智能的机器好像过敏似的,呆在那种环境里就感到不舒服。我不知道毕业后做什么,老普说可以给我找家报社试试。现在每家报社都在普及计算机,或许能给我谋个闲职。老普每月挣的钱足够我们两个人花的,老普说我毕业想干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想干也可以。他真地对我很宽容,宽容到了我一点都没压力的程度。

在我的生命里,老普和我母亲是一对“反比函数”,一个惯我惯得要命,另一个又对我过于严厉。他们分别走了两极,这两极造成了我今后的分裂状态,我的心理越来越矛盾和错位,忽然想干大事,想出人头地,想按照母亲的意愿搅尽脑汁出国,但又觉得这一切都实在没有什么意义,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吗要胡折腾呢。我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心事,看看绵软低垂质感很好的窗帘,忽然想起咋天夜里当我和老普在外面看完话剧回来走到单元门口的时候,那个细瘦的人影正树样笔直地立着,老普并没注意到他,可我注意到了,他一直都没动,我们几乎是擦着那人的鼻子尖走过去的,老普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不停地讲话根本察觉不到别的什么,我们走进漆黑的门洞,楼道里的灯两星期前就坏了,我们像走进一个巨大的墨盒里,东摸西摸两人都摸了个两手黑。

我踮着脚尖跑去掀窗帘,用小拇指轻轻动那豆沙色窗帘的一角,倒好像我在盯梢别人,鬼头鬼脑的。我再一次看到那个跟踪者站在楼下,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就看见他站在楼下,不知他到底想于什么。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有的时候两手插进兜里来回走走,有时又石像似地立住不动。

他就那么站着,离我又近又远。

有时你会觉得他已经走了吧?

有时你又觉得这人恐怕不会走了,别管他,他爱站就让他站那儿吧。

我放下窗帘去刷牙洗脸,不断撩土来的冷水使我清醒了许多。管他呢,他站在那里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听到卫生间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对我说,他站他的,你干你的,该干吗干吗。

在卫生间拉动水箱的时候,我接连听到许多不同的声音,嘈杂的、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声,说什么的都有,我头都快炸了。

那人突然不见了。

刚才我还看到那人两手插在兜里在楼下来回地走,再看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了。我心里涌现出一些可怕的幻觉,我仿佛已经听见他的脚步声了。

那人正在楼梯上缓慢爬行,从楼梯的缝隙里看下去,看到的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特色的男人的头顶,那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正沿楼梯扶手平缓移动,我听到他那咚、咚、咚的上楼声,一声比一声重,我以为他要来了,我手脚冰凉地站在门口,门厅里有一面和我同样高的穿衣镜,镜子里映着房间的全景。

我听不到一点声音。

门厅里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我和房间里的物体突然变成了水草和鱼,一个玻璃器皿罩住了我的头和脚,我突然失聪了。

楼梯上并没有什么声音,我在门厅里站了一小会儿,感到踏实许多。我回到里屋去收拾东西,忙东忙西,甚至哼起了歌。正当我的恐怖情绪像水波纹那样一点点地离我远去的时候,我听到了两声极其轻微的敲门声,“咚、咚”。那声音响得十分奇怪,我侧耳听的时候它就没有,可等我打开收音机或者自己轻声哼歌的时候,那声音冷不丁地就又出现了。

我和那个看不见的人影整整搏斗了一上午,累得满头是汗。有时候楼道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他在靠近老普家门口的地方忽然间放慢脚步,把脚步放得很轻、很轻,但我仍能听得见他试图伪装可又伪装得极为拙劣的声音。他在门外,我在门里,只隔着一道薄薄的房门,我甚至清楚地听到他粗笨的呼吸以及衣袖与衣服摩擦所发出的细微声响——可以确定,那人就在门外,和我一样如树一般笔直地站立着,目光试图穿过门板看到另一侧的一些情形,但我们的门严丝合缝,没有锁孔、猫眼之类可以让人的视线穿过去的地方,哪怕是一道窄缝也好。

我听到他的呼吸声,虽然很轻,像游丝那样细,根本不像个男人,而且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咳出来被别人发现。过了好会儿,我听到他无可奈何下楼的脚步声,走得很不情愿,甚至还有些拖泥带水,但毕竟还是一步步地走下去了。我赶忙绕过桌椅板凳以及其他家具飞快地跑到窗口朝楼下张望,果然看到一个男人移动着的头顶,头顶中央头发稀少,像浮出海面的一块肉红色的小岛。

那个头顶和肖晓的头顶非常相似。

我给肖晓打电话,他的公寓总是没人接,让我怀疑他当初是否给了我一个悬置不用的空号。

那种“嘟——嘟——”的声音使人心烦意乱。

嘟——

嘟——

嘟——

我试探了许多遍,二次接一次仿佛上瘾了似的。对方是空洞的山谷回音,使人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联想。我想他此刻也许正跟一个什么女人在一起干着什么,腾不出手来接电话。嘟——

嘟——

我又拔了两遍终于灰了心。也许那根本就是一个空房间。我想。

肖晓的呼机号码我从来也没使用过,我不喜欢“呼”人是因为害怕等待,有的人因手中没电诘收到传呼后不能及时回电话,还有的人喜欢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按照呼他的人的前后次序一个号码接一个号码地回复。

“喂,你呼我什么事?”

当我熟睡的时候听到电话铃响,我迷迷糊糊抓起电话,听筒里传来肖晓的声音。

我呼你了吗?

我压低嗓门小声说话,因为我身旁的老普已经睡着了。

“你怎么没呼我啊,这不,呼机上的留言是:莫铭小姐请您回电话。”

我这才想起若干个钟头之前我曾呼过他。

“你怎么才回电话呀?”

“噢,”他好像挺在理地说,“呼我的人太多,我攒一块儿回,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他倒是节省时间了,我伸长脖子等一下午,脖子都快抻成长颈鹿了,他却连屁都没放一个,整个下午我的电话机就跟坏了似的,又聋又哑一点声都不出。

我们在电话两端谁都不说话,我想不起中午为啥原因呼他了,但在电话里我听到肖晓呼吸的声音,这声音使我想起了那个跟踪者站在门外,屏住呼吸——

“咱们约个地方谈谈吧。”

我声音沙哑,又压得极低,连我自己都听不太清楚,而他却一下子就听清了,他显然有些着急地问我:

“行啊,在哪儿?”

“在我们学校西门斜对面的那家小酒吧好吧?”

“几点?”

“下午三点。”

在电话里肖晓似乎显得艰高兴,他说“不见不散”就把电话给放了。老普在睡梦中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问了句:“这么晚了给谁打电话?”“没谁。”我轻轻敢下电话,想着明天的事,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