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朵再一次在我的视野里出现。
小朵此刻靠在我男友张氢的怀里,窗帘拉上了,但还是有稀稀落落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小朵在解着胸口的钮扣,她穿了件有无数钮扣的衣服,解了许久仍没有把所有的扣子解完。张氢大概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把将她抱过来掀起她的衣服亲她。老普就是这样做的。老普亲我的时候我老是想着张氢和小朵,想象着他们如何在一起亲热。老普抚摸我的感觉和张氢不一样,张氢毛躁,老普细腻。
背着男朋友跟老普约会,在我心里感觉就像犯罪,可我不知怎么好像就是想越轨想犯规想不遵守游戏规则。我从小是在母亲的“高压教育”下长大的,过于严格的教育可能使女孩走向反面,一旦挣脱束缚,她可能会变得更加无法无天,走向极端。从表面上看我仍是他们眼中的好孩子,家里人什么也不知道。母亲只是看不惯我的头发,她说我应该把头发扎起来,她说像我这样散着看上去不像个学生。让她这样一说我倒越发地喜欢起现在这种发型来。我的头发从中间分开,极厚,极长,丝丝绺绺,因为不留刘海儿,还算饱满的额头就很自然地凸现出来。
老普说,他就喜欢像我这样的女孩,有股满不在乎的劲儿。
他说话的时候老是用手动我头发,有时,又一言不发地抚摸我的脑袋,每当这种时候我便会十分傭懒地呆在他怀里,什么也不去想,脑袋里面空空的,好像进水了似的。
我和老普的关系似乎也成为一种模式:他约我出来,一起出去吃饭,有时到附近酒吧里去坐坐,他从来没对我说起过他有家或者没家,有老婆或者没老婆,有孩子或者没孩子。总之他什么也不说,见到我就悠悠地吸着一根烟,吐出蓝色的烟雾,然后悠悠地看我。我常对老普提起我男朋友的事。
——他叫张氢,是氢气的氢。
——哦。
——他很爱我。
——哦。
——我们将来可能会结婚。
——哦。
——所以我不打算再见你了。
——哦。
他的回答让我很生气,他一点都不妒嫉,好像我嫁给谁他都无所谓似的。那时候我跟他除了偶尔的拥抱别的什么都没干过,我们泡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是在说话。这样我和他就真的分手了一段时间,他不到学校来找我,我也懒得“呼”他,站在公用电话旁等人回呼机是很烦人的一件事。
林隐不知从哪弄了台汉显的呼机别在腰里,林隐的事在我眼里样祥都很神秘,她似乎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在干别的什么。她性格内向,宿舍里别的女孩谁也不敢问她。她现在打扮得很时髦,甚至可以说是妖气,她把眉毛全部拔去,再在上去画一道很细很弯的假眉毛,她涂着深蓝色的眼影和颜色很不正的红嘴唇,她还染了指甲,是苍白失血的银灰色,她以这种扮相穿行在我的日子里,搅得我周围的空气异常浮动。
林隐以前是以最文弱的淑女形像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她穿浅驼色的后开叉的长裙,步态文雅,略显成熟。我从来不敢穿她那类衣服,穿不好会像个大妈似的。在我们的印象中林隐从未和身边的男孩谈过恋爱,她背后似乎有更深刻、更激烈的事件发生。
关于林隐,同学们中间有各种各样的传说,有的说她在外面和有钱的男人同居,也有的说她在外面兼职找工作,最坏的一种说法是说她在某歌舞厅干三陪,甚至有一个女孩绘声绘色地跟我们说,是她的一个一朋友亲眼看见的。我想起在剧院门口的那一幕,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子,我想起她那飞动的眼神和超短的皮裙,想起那些簇拥着她的男人和他们与她之间的关系。当时灯光雪白,她暴露在外面的四肢就像没有覆盖皮肤完全裸露在外的几根白骨,在灯光下耀眼地晃着。我当时都不敢相信那是林隐,日子过了许久,我仍无法确定我所看到的一切。
大二那年暑假,张氢说要带我回家一趟。他家在远郊区,回去一趟不容易,我不知道我这趟跟他回去意味着什么,和老普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偶尔也会想起他来,想他此时此刻在干什么,有时忍不住想“呼”他,但想想还是算了。我的心总是处于犹疑状态,想做的事不一定真的去做,只是在大脑里遍遍演绎,让它们在想象中一遍遍地发生,演绎到真幻难辨的程度。
张氢是在班级联欢会乱哄哄的人群里叫住我悄悄告诉我他的想法的,他把这个想法说完之后就被人拉到台上表演节目去了,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直愣神儿。我在想张氢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有时他在这儿胡说一通,说过了也就算了,并不真的做数。如今爱这样胡说的人很多,别听他说得天花乱坠,什么都跟真的似的,其实说过了也就算了,并不见他有什么实际行动。
班里同学在做一种猜谜的形体游戏。一个羞怯的女生站在圈中忸怩做态,一会儿指指天、一会儿指指地,一会儿又指指自己。
“天从人愿,”有的人说。
另一些人则说:“不是‘天从人愿’,而是‘无高地厚’。”
还有的人猜应该是“天荒地老……”大家七嘴八舌争论起来。
我在嗡嗡的人声中看到一个孤立的、与他们格格不人的人,她在教室的一角坐着,脸像蜡做的一样惨白,她不说话,不吃东西,也不笑,她的精神世界显然游移于这间教室之外,她的精神已脱离他身体的躯壳飘飞出来,可以到达任何她想要到达的地方。
有一个女孩铫到场地中间去跳一种舞步怪异的新派舞蹈,所有的人都跟着她一起又叫又笑,拍手叫好。女孩赤足踏在冰凉的水磨石地上,光洁的地板映出她倒立行走的身影,那影子使人产生一种幻觉,仿佛她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缓步行走,人在向前走,看上去却像是缓缓向后移动,那种感觉极其虚幻飘移,男生紛纷为之倾倒,女生也跟着心思浮动,手和脚和着音乐的节拍软绵绵地升浮起来,我看见有许多鲜嫩的胳膊漂浮在空气中,那些胳膊像一节一节鲜藕一样,拿来就可以吃。音乐像海浪一般涌上来,每个女人都扭动肢体,潮水涌动。灯光渐渐暗淡下来、只留一盏鬼眼一样的小红灯,人们相拥而舞,看不见彼此的眼睛,是一片漆黑的、摇曳不定的海。
灯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我发现那张椅子已经空了。教室里日光灯显得很透明,照在那张椅子的上方,寂寞,宁静,仿佛能听到时间静静流淌的声音。
离开那间教室,我像梦游一样走在幽长的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空空”的,我第一次发现那楼道长得吓人,看上去好像没有尽头似的,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完全没有把握的地方。忽然想起老普,克制不住想要见到他。
我到宿舍去拿老普的电话号码。四周静静的,所有的人都开联欢会去了。在接近我们宿舍门口的那段路上,我听到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像一种小动物的哀鸣,断断续续,时隐时现。
我从门缝里看到一个女人在哭,从窗子里吹进来的风把白色蚊帐吹得鼓起来又瘪下去。我奇怪地看到那蚊帐在风中越变越长,越变越长,像传说中妖怪的手臂,张牙舞爪试图把什么人抓进去。那女人的头发像一蓬深灰色的水草,与那白蚊帐的一角相互缠绕。我看见交互咬着、缠着、彼此依恋着的一条黑蛇和一条白蛇,它们那么勇猛、壮烈、不管不顾、疯了似地彼此交合在一起,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很快就再也分木出你我来了。
风把窗子吹得“梆梆”直响。
白蛇的尾部越甩越高,黑蛇跟了上去,在一路追逐中与它厮咬、融合。
我看到一个全身裸着的女人,她虽然赤裸但依然有所掩盖,她穿了透明酱紫红色乳罩和一双铜色长统袜,把最不该露出的部分很坦然地露出来。她仰卧在一块桃红色绒毯上,为了使自己变得更大胆一些,她一条手臂扬起来遮住自己的眼睛。她看到一条黑影从额的上方像乌云一样压下来,她身上布满急骤的雨点,那是她的第一次(我或者小朵),男人却是同一个男人,他会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他会吗?一阵强劲的风“砰”地一声把门撞上。风掩盖了哭泣的声音,门缝里的那个女人消失了。等我再次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我刚刚看到的那个女人真地不见了。床上,林隐晚上穿过的衣服还在,那条银亮的长裙,犹如一条蛇刚刚褪下的皮。
老普整晚都没回呼机,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我站在公用电话的小窗口旁边,电话每响一次我都跟着紧张,心脏枰评狂跳一番,结果那些电话都不是老普打来的,自然也不是找我的。我担心老普出了车祸,他是一个东跑西颠的入,他一定是出事了才不给我回电话的。
那夜有多么漫长和无聊外人简直无法想象。我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遍了,我甚至冒出满大街去找他的想法,因为我从来也没去过他家,只知道一个大概方位,但我打算朝那个方向走,看看沿途有没有车祸发生。一切都在想象中如一把打弁的扇面那般徐徐展开,我看到新鲜的浓血在冰冷的沥青路上铺陈开来,被挤压变形的躯体和四处飞散的四肢在路面上一一陈列,围观的人统统闭起了眼睛,他的呼机被抛在离他老远的地方,“嘀嘀”响着,一遍又一遍,有个女孩在不停地呼他……
那夜我缩在墙角里昏昏睡去,等我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我从地上站起来,跺了跺已经麻木的双脚,忽然想不起我为什么要蹲在这里过夜了。看到小窗口放着的那部白色电话哑然无声地呆在那儿,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记忆像被摔碎了的碗那般又一点点地聚拢起来。
天还没有完全亮,我想抓紧时间回宿舍去补一觉。校园里到处都是鸟儿的啁啾声,天空压得极低,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我躺在床上既困盹又清醒,脑子里有无数乱哄哄的声音在打架。一闭上眼睛就听见电话铃在响,睁开眼睛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后来我听老普说当他给我往学校回电话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按时间推测我那时正在去远郊区的班车上,张氢坐在我身旁。一路上的景色很单调,张氢一直拉着我的手,跟我说着笑话。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张氢的笑话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好笑了,因为有许多都听过多少遍了。他偶然向用手捏捏我,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有感觉,我跟他说我没睡好觉,于是就靠在他肩膀上眯了一会儿。
树影移动的速度极快,像一部快速变幻的黑白胶片。我躺在一个男人怀里想念另一男人。汽车的偶然颠簸使他的手看似不经意触碰到我的敏感部位,我在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到慵懒、愉快。这种愉怏的感觉除了车上那一段就再没出现。我在张氢家呆了三天,难受得浑身上下好像长出蛆来。
他家是那种家教极严的刻板家庭,每个人看上去都怪里怪气。她妈看我那种眼光仿佛在看一个贼,她妹妹是一个自以为清高的中学生,干瘦,苍白,对人怀有敌意。
一踏进这个家我就明白我跟张氢的关系完了,可怜那男孩还乐颠颠的,什么都不知遣呢。他一心想让我讨他父母的喜欢将来好名正言顺地成为他们家的儿媳妇,并不考虑我的个人感受。张氢还很虚伪地在他家人面前表现我跟他之间的“清白关系”——我睡在他妹妹的房间,而那个一脸菜色的女孩则睡在看电视的客厅里。大概是因为我侵占了她的地盘,那女孩儿对我很不友善,成天紧抿着嘴唇,偶尔开一回口能噎你一跟头。这种自卑转为自傲的人我见得多了,我从来也没打算正经搭理这小丫头。
他们家用那种最普通的方桌吃饭,他爸坐一边,他妈坐一边,他妹坐一边,我跟张氢挤在一起坐一边。每当吃饭的时候,他们全家就用那种审犯人的目光盯着我俩,彷佛要从我们的一举一动中看出“问题”来。我明白他们想要知道的是什么,无非是我们俩的关系到什么程度了,上没上床,等等。屋里没开空调,可仍觉得冷得打颤。
第一天晚上我就闹着要回城里。张氢对我说长途汽车都停了,这里也叫不到出租车,“你总不能走回去吧?”他用生硬的语气反问我。
这里的夜晚黑得如同掉进了墨盒里一般,是郁闷的、盖上盖子的黑,四面不透空气,也没有一丝丝光线透进来。晚饭后张氢陪我下楼散我们就掉进这么个黑黢黢的盒子里,我知道张氢想带我到外面没人的地方去亲热一下,可我一点儿情绪都没有,一心只想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我们沿着一个角度很大的斜坡往下走,几个身穿大红t恤衫的飞车少年一路呼啸着从坡顶往下冲,像一股红色旋风,他们在路的尽头转弯,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他们的消失和他们的出现同样突然,仿佛是意念中的一个虚幻的景象,只存在于头脑中,在现实中并没有真地出现过。
“你刚才看见他们了吗?”我问张氢。
“看见么啦?”张氧用软绵绵的目光看我,他似乎想到另一个方面去了。
“那些骑车的孩子。”
“什么骑车的孩子?”张氢说,“我们这儿路你也看到了,根本没法儿骑车的。”
“可我刚才真的看见一群孩子……”张氢搂住我一边亲我一边喘着粗气哀求我道“莫莫,求你别再说了好吗?”
我挣脱出他的怀抱瞪大眼睛问他:“怎么啦?我说什么啦?”
“你别嚷嚷好木好?”他又凑过小声道“莫莫咱俩到那边呆会儿好吗?”
张氢带我到一幢住宅楼的背后,那儿有一处很深的树丛,那种树生得很低,枝条像藤蔓一般牵牵绊绊,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那树丛里有一个圆形井盖,井盖四周高出地面一截,像是专门供人坐的。我们进去的时候看见那井台边上铺着两张棱形的纸片儿,像是有一对恋人刚刚在这里坐过,又匆忙离去的样子。
“哎,这是你的老地方吧?”
我半开玩笑似地问张氢。
张氢却一把搂住我把我吻得说不出话来。
我忍不住想笑。
张氢说你别笑。
我还是想笑。
张氢浑身上下长出无数只手来摸我,我觉得痒,就笑出声来。
我说我进入不了那种情绪。
张氢罢了手,显得很生气。
楼上有一户人家,忽然亮了灯,银亮雪白的灯光从我们头顶上方直泻下来,我俩被这突如其来的水银光柱冻住,面对面站在那儿,肢体都有些僵,忘了与上一个动作如何连贯,好像舞蹈中的静场,双双背对着观众,一脚落地,一脚悬在半空中。
张氢坐下来,拉我坐他腿上。
我微俯下身来主动亲吻他,像是将功折罪,弥补刚才的过失。这一回效果非常好,我们似乎都认起真来,不再有什么杂念。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地转天旋,我坐在他怀里被他弄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欲念像潮水一般在身体的各个敏感部位涌动起来,好像有一只手在不断地往下推,又有一种格外虚空的感觉,使人口渴心跳,慌张迷乱。就在这时,我们听到搂上亮灯那家突如其来争吵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摔玻璃杯,如雨的玻璃碎片二楼阳台噼里啪啦掉下来,张氢拉着我的手慌忙逃窜,刚刚跑出那片小树林,我们意外地撞见一个人,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衣静静地肃立在我们面前,那不是别人,正是张氢的邻居小朵。树影飘动。
小朵的黑色裙裾忽然像蝙蝠翅膀那样张开来。我感到无处可逃……
浴室里弥漫着阴郁的水雾,我在热水管道里发现了铁锈红,那种浓的颜色使我想到了血。玻道上曾经摔死过一个红衣少年。张氢说,常听人说看见一群飞车少年呼啸而过,特别是在夏天,那种幻觉常常出现。他把浴缸里放满了水。
不,不是幻觉。
我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大声地同他争执着什么。
哗,哗,哗,哗……
耳朵里塞满水的声音。
我被热水淹没了,我发现我下身在流血。
我慌张地从浴缸里爬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里是别人家。
这里不是我家。
整夜听到有人在哭……分不清那是小朵还是他妹。
小朵和他妹看上去就像同一个人,我从未见过长相如此雷同的女人。
我再也无法忍受,我打算连夜出逃。我躺在那张狭窄的小床上兴奋地想象着我的出逃计划,为了不弄出任何响动,我必须光着脚手里拎着那双细高跟的乳白皮凉鞋,轻手轻脚地下楼。张氢家在四楼,我设想好了我这一路将途经七个楼梯拐角,我不能开灯,我必须用手摸索着前进,每到一个楼梯拐角就得停止下楼梯的惯性动作,学会脚踏平地,否则一脚踏空是会让人很难受的。在我的梦境里常常出现一脚踏空的情形,在踏空那一刹那万念俱灰,真是一下子什么都完了。与之相类似的事情还有死亡,死亡的酝酿过程是漫长的,但临界点非常短暂,就像一脚踏空一样,一下子什么都完了。
哭声仍从门缝里断断续续地传来,那哭声被门缝限制着,被压得扁扁的。我挣扎着起来,想从门缝里看个究竟。我什么也看不清。
第二天一早,我不辞而别。我爬上那辆开往城里的大班车的时候,经血染红了我的裙子,我一动不动地坐着,我决心坚持到城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回去,哪怕出丑,哪怕丢脸,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要回去,要离开这里。
我坐在窗口的那张椅子上等待开车,我是多么紧张啊,生怕在临开车前一秒钟有人追上来把我抓回去,我紧张得直想上厕所,手脚冰凉,腿发抖,就像考试前的种种症状一样。奇怪的是这趟木巴车上除我之外居然没有一个乘客,我担心我上错了车,正在这时,有个戴着大墨镜的司机跳上驾驶室,砰地一声带上车门,其余车门也都无声地合拢,车开始移动起来了。
我一直在底下使着暗劲,帮助车轮快快转动起来。车窗外的树木向后倒去,我用余光看到一个骑飞车的少年,红衣一闪,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