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五支锋利的箭镞擦过空气,其中一支与叶篱的颈脖仅咫尺之距。
“倒是与几日前交手的小兵大有不同,”巫姡从腰间取出长鞭,“倒不如叫我来会会你。”她似乎是看不起叶篱,只取下一条鞭。
长鞭狠狠地甩落在地,溅起不少尘土。
叶篱留意她身后的随从士兵并不算多,大约是战术有效,伏击了不少人。但这并未让他放下心中的思虑。那双眸子里只能看出愤怒,剑柄被他攥得死紧。
正欲从山石上一跃而起,却听得瑭德的声音,“巫姡!小心此人。”
“哥哥不要上前,让我来试试他的身手。”她根本不将瑭德的话放在心上,格外地自信,甚至面上带笑。
然而此刻,叶篱心中只有愤恨,还有抑压在心中长久不得发泄的苦闷,他握剑的手骤然发紧,眸光一凛,周身气势忽变。
巫姡的长鞭应声而来,是往他心口去的。叶篱恍若无视了这一鞭子抽来的痛觉,拔剑劈向鞭子。
巫姡冷笑,“有点本事。”她的鞭子被叶篱劈去了半截。
他的剑是奔巫姡身后的瑭德去的,冰冷的剑刃上倒映出巫姡面上的失色。
瑭德侧身躲过,蹙眉不悦,他最是吃不得亏的人。他手中那柄长刀,不同于剑刃轻巧,它很重,砍在人身上,就连骨肉分离的声音都格外大一些。
三人周围的士兵早已扭打在一起,时不时放出的箭镞,分不清敌我。
叶篱转头,正巧被刀芒晃了晃,下意识便是一个转身,眼看瑭德的刀刃就要落在他身上,身后蓦然冲出来一个比叶篱高半个头的卫兵,出枪挡过瑭德的刀。
叶篱反应很快,执剑划向巫姡,一时间衣袂翻飞,高高束起的长发无风而动。
巫姡吃痛,捂起出血的左臂,并无恨意。
她笑道:“是我小瞧了你。”
直到那把锋利的剑刃刺进了瑭德的腰腹,划破了他的手腕。
直到所有士兵将一众山戎人团团围住,他二人默不作声。
“我只要你们把占领的土地归还,再把戚将军的骨骸安然无恙送回,”他红着眼,“否则,就会和他一样下场。”言语之间,他挑剑划破了那位山戎小兵的喉颈,剑刃处滴血不沾。
他从来不似今天这般狠绝,不存善心的当众杀死一个人,驱使他这么做的是家仇国恨。
留瑭德和巫姡和余下千余名山戎人性命,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所有山戎人皆愤怒和羞愧之际,唯独巫姡尚有一丝喜悦。
“将军,你我总有缘再见的。”
翌年春,北方战事平息,将军凯旋回朝,城门附近围的水泄不通,百姓跪拜。将军骑着高大的黑马,身上围了一件黛青色虎纹提花披风,发冠上别了支红玉簪,表情不见喜悦。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他好像在找什么。
她来了吗?为何不来。
“李少傅,可是有事,不然您先走吧。我等几个可以自学的。”面相稚嫩的公主宽慰道。
李缪清今日讲习心不在焉,一双明眸瞥向宫门的方向。也罢,她同几个皇子公主交代下,便朝接见文武百官的太极殿奔去。
将军大捷而归,魏栖桁正端坐在龙椅上,满心欢喜,静候叶篱等一行人。殿中布置也与往日不同,铺上了黄红相交的长毯。
“先皇曾一力反对远征,可落得个怎样的后果。今有叶将军平乱,护住了边塞安宁,孤记你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孤都许了。”
“臣只愿厚葬戚将军,且许臣解甲归田。”
“无你,今后该如何?”
“陛下总能寻到合适的人。”
魏栖桁勾唇一笑,“好,便允了你。”
“谢主隆恩。”
她看见了,叶篱跪在长毯上,她仅是站在太极殿外的石梯上远远地瞥一眼,就知道一定是他。
春风拂柳,竹叶簌簌,宫墙上的瓦片的灰尘,落到了她的肩头。
二人还未相见,叶篱便先倒了。急于回朝,身上的伤口草草处理作罢,如今受了风,烧起来了,额头滚烫。
李缪清只是伏在床边,攥紧了他的手,青丝均匀地散在床边,眉间还带着疲倦。
“缪清。”他唤得很小声,生怕惊醒了人。
李缪清缓缓睁眼,松开他的手,低头认真地看了他一会。低声地骂了句傻子。
“等我好了,咱们就回乡,”他满心欢喜,又抓过她纤细的手,“你做回你的知府女眷,我做回我的地主儿子。”
她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走之前我要去拜别先生,”她抿唇一阵沉默,“你如若不介意,便同我一道去吧。”
叶篱的眸光一黯,“好。”
她长的矮一些,即使叶篱坐着,两人也差不了多少。她微微低头望着他,他很久都没动作,然后蓦地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无论从前多嫉妒多不甘,潘辞仍是他的先生,拜别之后,恐是再也不见了。
他搂了搂她的腰:“以后,便再也不分开了。”他又唤她名字,声音微哑,听得人心头一颤一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