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这地主家儿子的时候已经是在太学里了。好巧不巧她和他都坐在学堂最后的位置。但李缪清并非每一堂课都能见到他。
“叶篱这小子怎么又逃课了,先生真是宽容,这都不知道第几回了,先生都不曾罚他。”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议论着。
李缪清翻开书,窗户的阳光散射在周围,她能从窗边看见步履匆匆的潘辞。他手里拿了两本书,衣服穿得端正,衣服雪白,很干净,有常人没有的脱俗,两袖飘飘。
光线柔和,照在潘辞脸上似是给他渡了一层金边。他跪坐在软垫上,整个动作不曾碰撞到桌案,一声异响也没有。李缪清很喜欢这样,不带一粒尘埃,坐落之间不惊起身侧人,连那一层阳光都和刚才的位置完好契合。
潘辞很有气场,他一坐下,周围的弟子再也不开声。
“今日,吾为诸位讲一篇文章……”声音温润,如同他的姿态,纤尘不染。
李缪清捻起毛笔轻点朱砂,在文章上圈点勾勒,她在潘辞的声音里渐渐失神。
与此同时,在太学的后山处,叶篱做了个,劣质弹皮弓,正欲把树上的鸟儿打下来。他捡了颗石子,臂膀发力,瞄准了鸟儿。
一声哀啼,那鸟儿从高处摔落,一瘸一拐的在地上蹦着。叶篱放下手中的弹皮弓,欣喜地冲上前去,也不怕鸟儿啄他,右手死死栓住小鸟。
他哈哈一笑,自言自语夸赞起自己来,好不要脸。待到巳时末,众人都快离开太学时,他才火急火燎冲进学堂。
他冲到李缪清跟前,大声嚷嚷道:“怎么样,你看我是不是比你们这些读书的厉害多了,瞧这鸟儿,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
李缪清那双精明的眼睛里早就察觉到那鸟儿瘸了一只腿被他握得难受,一直啼叫。
“放开(鸟儿)。”她的声音凉凉的。
叶篱也没有不满,听话地把鸟儿放在她的矮桌上。
“伤了,”她顿了顿,“(你)将它治好。”她抱起几本厚重的书,就要离开。
她说得太简短,叶篱听不明白,伸手拽着她的衣袖,“我怎会治鸟,我又不是郎中。要治,”他把鸟儿塞到她怀里,“要治你治。”
这人,鸟是他伤的,这会居然不想负责?
“你,(对鸟)负责。”她把鸟放回他手里,掸了掸衣袖上不干净的尘埃,冷冷地板着一张脸离开学堂。
快走到大门处,身后又传来急促的步履声。
“鸟给你,你来治,”叶篱随即从袖里掏出一袋碎银塞给她,“这个给你,当是报酬了,治好了鸟我来你府邸上取。”他拍了拍手扬长而去,时不时带着那种顽皮的笑声,李缪清好生不满,却没有显露在脸上。
她垂头细细端倪那装了碎银的钱袋,墨绿色的蜀锦,上面还绣了朵含苞欲放的荷花。这料子真是富贵。怀里的鸟儿蜷缩在她怀里,不管是否污了她的衣裳,她对小动物是一点也厌恶不起来。
走了一路,姘音立马出来迎接,李缪清立刻吩咐她取些伤药来。姘音接过李缪清手里的书,取了药跟着她一路走到卧房。她从不过问小姐,只是低头做事。
不过这点琐碎小事,姘音是第一次连李缪清亲自上手。
李缪清轻轻抓住那鸟,谁知那鸟儿有些惊恐,垂头便往李缪清手上啄去。她手指见红,依旧面不改色,把药酒擦拭在鸟儿那细长的腿上。
“小姐……你这手,可要姘音……”
李缪清打断她:“你出去罢。”
她把血往手绢上蹭了蹭,撕了块布条扎在伤口处。那只鸟儿也不再啼叫,只是立在她的桌案上,往边上缩了缩。
窗外吹来的风有些刺骨的冷,她也不在意,凝眸而视眼前之景。良久,伏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