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风雨浑如梦,怯问葵山几段春?
未必人间无大爱,堪将落叶作红唇!
此时的葵山,已然是红叶遍地的季节,一阵风吹过,偶尔还有三五片叶子幽雅地飞舞着,慢慢飘落于石阶上,映得整个山都红通通的。
现在是清晨,山中多少弥漫了些雾气,罩着片耀眼的红。中间,一条实木栈道蜿蜒而上,如飘带般缠绕于山水之间,反倒成了道独特的风景。
只是,这个时候在此山中游览欣赏的某人,却突然因背包里的几声手机铃音而被拉回了思绪。
微微哀叹口气,真是不让她消停……拿下背包,取出电话,又撇了眼屏幕后,最终按下接听键:“死鬼……催什么?”
“依诺你个死妮子,到了这边还要本娘娘主动给你打电话?”那端,传来死党落落近乎咆哮的大嗓门,“明天你就比赛了,赶紧的,给我死过来……我叫了君君他们,今晚咱好好搓一顿!”
柳依诺掏了掏要被震伤的耳朵:“好了,娘娘的狮吼功又长进不少,小的遵命……”
“别废话……”那边又絮叨过几句,才终于挂掉电话。
柳依诺和落落,还有君君几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甚至于大学毕业,都几乎未分开过。只是毕业后由于工作关系,落落和君君都被调到此处,而柳依诺则在本地的某戏剧团做起了名不见经传的戏曲演员。
这次,她恰好被安排到这里参加比赛,不过,听说此时正是葵山红叶满地的时候,因此,她方才提早到达,顺便可以游历一番。
眼看时间尚早,且难得能在如此清幽之地呼吸点新鲜空气,于是,心下便打算继续逛个把小时再下去。
随栈道缓缓而行,又走了近十分钟后,忽然在山路右侧的小竹林边,一座不大的寺庙隐约映入她的眼帘。
柳依诺停下脚步,好奇地探头望了望,原来,这葵山上还有庙宇存在?只不过,从外侧看来有些破落罢了。
走至庙前,一块桃木匾额首先横于眼内。定睛细瞧,原来上书“天宝禅寺”四个隶书大字,而旁边的落款小字则为“明觉”。虽年代似乎久远,但估计因保护得当,倒未有明显残败,也未落下几许灰尘。
推门而入,院子中间矗立一尊中等大小青铜制香炉,炉身雕刻如意花鸟等物,不过,亦因日久天长,多少已见斑驳痕迹。而炉中这会儿只零散插入了三根香,此时正烟丝袅袅,香味沁人心脾。
越过香炉,对面即为大雄宝殿,供奉的同为释迦牟尼,药师佛和阿弥陀佛。佛像前青灯几盏,香炉内亦插着香,而面前则摆放点心和瓜果各些许,整个大殿,透出股安宁祥和之气。
“阿弥陀佛……施主,你来了?”忽然,在柳依诺身后,一道苍老的佛号声让她瞬间回过神。
柳依诺打量了番立于眼前的老和尚。但见他与其他出家人那般,都是慈目善目,且眼睛也因修禅学佛显得明亮睿智。虽身穿发旧的僧袍,却十分干净整洁,让人忍不住心生敬意。
“这位师傅好,我……不过是来随便逛逛,没打扰到您吧?”柳依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么,我这就走了……”
“施主请留步!”老和尚忙叫住她,双手合十。“老衲已等施主多时了……”
柳依诺闻言惊讶得睁大眼,指指自己:“等……我?”
“正是……”说罢,从怀中摸出个旧布包,递于柳依诺手里。
“这是何物?”奇怪地将它打开,只见里面包裹的竟是一个宝石蓝色的手镯,而上面并无任何雕刻和花样。另外,在镯子下面,还静静躺着一张古旧的信笺,小心翼翼铺开折叠的信纸,凑于近前,仔细瞧着已经快模糊不清的毛笔字迹,轻声喃喃念道:
“无情何必频相顾,一树繁花一树空。
许是清风最知味,任由来去两从容。”
“师傅……这?”柳依诺丈二和尚般摸了摸头。“什么意思?”
“施主……如今,此物已物归于原主,老衲也功德圆满了……愿施主回到所属之处后,能够一切顺利……告辞!”老和尚说罢,施了一礼后,转身迈出大殿。
柳依诺急忙跟着追过去:“哎……老师傅,你倒把话说清楚啊……这东西怎么会是我的?还有你说的所属之处又有何意?”
“红尘之中,一切皆有定数……这便是踏雪寻梅终可遇,春风一夜著芳华啊!”老和尚温和地笑笑,“既然施主与蓝冰镯再次聚首,何不让它牵引于你呢?”
柳依诺呆愣地看着老和尚走远的背影,这……玩儿的到底是哪样?
低头摆弄几下老和尚所称的冰蓝镯,可貌似没什么奇特的地方,唯独……等等,镯子里何时多了个白色的圆点?
柳依诺凑到近前,目不转睛盯住圆点猛瞧。这,也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吧……不过,尚未等她看清什么时,猛然间,便从那里迸射出一道强烈的蓝色光芒,霎时将她的整个人罩住……
刺眼的光,令柳依诺始终无法睁开眼睛。而自己的头,不知何时也开始眩晕起来……在昏过去之前,她脑子里只冒出一个念头,那便是晚上和落落她们的大餐,她怕会赶不上了……
而此时,寺庙东南角的某个禅房内,正在手捻佛珠闭目念经的老和尚缓缓睁开眼睛,之后,只轻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明觉祖师,晚辈惠善,今日已完成您的遗愿,您老,终可安息了……”
龙熙国,奉安二十八年,蜀都城内。
虽已近薄暮之时,但阳光依旧铺洒在遍眼的红墙绿瓦之间,显得格外明艳。抬首望去,街道上的商铺招牌和旗帜五彩斑斓,高悬于两侧,那粼粼而来的车马,以及川流不息的行人,无不显现出于泱泱盛世中民众的安然其乐。
此条街上,若问最有名的酒楼是哪家,那么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告诉你同一个答案——晴御阁。
更为难得的,这里不但有上好的佳肴美酒,还有一位名唤茗烟的老板娘!话说茗烟,人自然貌美如仙,更弹得一手好琴,因此,甚至连王孙将相,官家子弟只为目睹其芳华,不惜频频抛撒千金,亦使她名噪一时,被众人传为佳话……
此时,晴御阁的二楼雅间内,两名男子和两名女子正围坐于桌旁,且几人面色都有些不善。而站立于一旁的老板娘茗烟,则轻叹口气,索性端起茶壶,为他们一一添好了热茶后,才微启朱唇:“王爷,还是消消气吧,柳小姐虽顽劣些,可毕竟也……”
“茗烟姐姐,每次她柳依诺闯祸,你都帮她求情,她不就仰仗自己是我皇兄未婚妻么?”穆雨蓉说完,愤愤地拍了下桌沿。
她贵为公主,长那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女人!不但三天两日地来纠缠皇兄,还妄想提前爬上他的床!此等败坏道德门风之女,怎能让她甘心认做皇嫂?
“如此不知廉耻,真该让她浸猪笼去!”
听言,坐于对面正喝茶的云靖秋不着痕迹地皱皱眉,慢悠悠将茶杯置于桌上。
“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柳小姐虽糊涂,可也毕竟是尚书之女,如此,便要浸猪笼,是不是过分了些?再者……”云靖秋笑笑,看了眼始终未出声的紫衣男子,“泽枫也打过她一掌,何况,她当下被禁足于城外,多少算为惩戒了……”
在穆雨蓉身边的王漫雪也拉了下她的衣袖,顺便递给她个眼神,从旁开口道:“靖世子说的对,公主莫气坏了身子才好……”这个公主,想必娇纵惯了,在男子面前,尤其又是自己喜欢的男子,再怎样说话做事,都不能丢了女子的淑德贤良,不然,岂不被人看了笑话?
“好了……”穆泽枫眼神冷了冷,继而摆摆手。“本王和柳依诺的婚约,本王自会考虑是否解除……往后你莫再与她相违便罢。”
“皇兄……”
“雨蓉,母妃最近身体不好,况且这是她安排的,要解除,至少需找个合适之机……”穆泽枫淡淡回道。
即便身为高高在上的王爷,娶妃在所难免,可毕竟他也宁缺毋滥,更不愿娶个不爱的女人做摆设。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待母妃病况好转,他会寻个时机解决掉此事的。
蜀都城郊外,风懿别庄。
风懿别庄是兵部尚书柳轩建立在城郊的另处住所,主用于“休闲养生”,距离蜀都城不过二三十里的样子,却以风光独特,景色怡人著称。
而别庄则坐落于此地山坡之上。放眼望去,整个山坡,均为满目苍翠欲滴的浓绿。清早时分,未来得及散尽的雾气像根淡雅的丝绸,丝丝缕缕缠绕于它的腰间,使其仿似如仙境般朦胧神秘……
拢翠居内。
由于起了薄雾,此时不怎么明媚的几点阳光从敞开的木窗外洒进来,照得连案桌也有些发亮。桌上,摆着微黄的宣纸和笔架,一支支粗细不同的狼豪垂挂中间,且旁边还放置了枚雕刻成孔雀开屏状的端砚,散发出淡淡墨香。
转过头看,则是标准女儿闺房中都会有的梳妆台,上面矗立一副富贵花铜镜,台边另摆着个暗红纹的首饰盒。面前不远处,是由五彩石串制成的珠帘,悬于圆形镂空门框之上。而珠帘这边为寝室,黑檀木的床上也挂着淡绿色的纱帐。整个房间装饰并不十分奢华,可又不失典雅。
然而此时的柳依诺,仍旧有些发懵地呆坐于床沿。真不敢想象,从未相信过鬼神邪说的她,今天居然……穿越了!
抬起手臂,瞧了瞧安静地套在她手腕处的蓝冰镯,不禁再次叹息。那个老和尚,难怪会对她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他早就知道什么了。
但让她想不通的是,为何如此奇葩的事件,会发生在她身上?另外老和尚曾说过“物归原主”这句话,说明她真的是镯子的原主人,现在带她回来这个“所属之地”了?还有,那个信笺里所写下的诗句,究竟为何意?
刚刚在醒来之时,某些个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似过电影般纷纷涌入她的脑海。不过,她能回忆起的,貌似只有近一年内的事情……包括皇宫里的慧妃在去了趟天宝禅寺后便莫名其妙选了她做准儿媳妇,包括她作死般缠着王爷未婚夫欲提早霸王硬上“床”……
之后……当然没有之后了,因为还未等摸到人家床头,就被他这妖孽王爷抢先给一掌拍死,这才换成她穿过来“补位”……
捂了捂脸,球儿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老爹柳轩为堵其口,没办法只得将她暂且扔到这里关十日“禁闭”。唉……以后,要让她该怎么出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