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外头小丫鬟的声音响了起来:“见过蔡嬷嬷!”
红螺一愣,和纪清芷对视一眼,随后转身出去相迎。
没一会儿,蔡嬷嬷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给纪清芷见了礼后笑道:“哎哟,老奴来得不巧打搅大奶奶用膳了!”
纪清芷摇摇头,将小碗递给了红螺。
蔡嬷嬷瞥了碗一眼,这才垂了脑袋禀道:“大夫人托奴婢来,是想向大奶奶问问,这厨房上的采买旧例,还有车轿修补裱糊车窗等的开支原该批多少?”
“大夫人头回接了手,现下在议事厅里处理,却是有些不清楚的地方。”
纪清芷恍然,忙对红螺道:“你去一趟银库,这些原是银库那存了档的,倒是我疏忽了,忘了叫人送去给母亲。”
“再有,一应细枝末节,各房管事的婆子手里也有一本旧历,叫她们挨个儿去取了送到母亲那方便查对。”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蔡嬷嬷道:“劳烦您回母亲去,我这就叫人催了一道送过去。”
“耽搁了母亲理事,全是我的不是!”
随后让红螺给蔡嬷嬷拿了二两银子吃茶,又吩咐绛英去小厨房备些软糯可口的糕点热茶,送到议事厅去给大夫人。
蔡嬷嬷接了鼓鼓的荷包,见纪清芷一应周到体贴,自然没什么可说的,笑眯眯地收了赏钱退了出去。
屋里没了其他人,好一会儿从药房煎了药回来的碧云走了进来,纳闷地问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纪清芷悠闲地躺在床上翻书,听见她的问话,头也不抬地将方才蔡嬷嬷来的事儿说了。
碧云一面将托盘放在案几上,一边狐疑道:“大夫人莫非没去总管房对了账册不成?”
“论理大奶奶打了招呼,总管房的自然会把旧例交给大夫人查看。”
她是跟着纪清芷一路从纪家来侯府的,当初如何给侯府立的规矩,她也是一清二楚。
纪清芷却并不意外:“大夫人性子急躁,只怕当下只装得下给她的宝贝儿子办洗尘宴这一件事。”
碧云恍然,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道:“算起来咱们侯府也好久没有办喜事了,只年初二姑娘出阁的时候热闹了一回。”
“这回大爷平安归来,想必府里是要好好热闹一番的。”
纪清芷笑了笑却是不甚在意,横竖也不用她再操心,就端得看大夫人怎么操持了。
许是大夫人管家的事儿在府里彻底传开了,梁嬷嬷耽搁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说老太太问起大夫人管家的事。
纪清芷放下书看向梁嬷嬷问道:“老太太怎么说的?”
“先是有些担心,但又顾及着大奶奶身子没大好,说是大夫人帮衬几日也妥当。”
“后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又说,这本是大夫人分内的事,大奶奶您辛苦了三年,也该好好休息一阵,等养好了给她老人家添个曾孙才是正事。”
纪清芷听明白了,老太太这是默许了她将中馈交到江夫人手里。
想到自己忙活一场,终不过是裴家的牛马,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冷笑。
见梁嬷嬷面露忧色,心疼地看着自己,纪清芷的脸上绽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来:“这是好事,嬷嬷。”
“不过才三年,我自个儿填进侯府的银子少说也有数万两,您看如今换回来了什么?”
“好不容易甩了这烫手的山芋,这中馈谁爱管谁管去,只当是替咱们省下了。”
纪清芷知道自己是发自内心地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侯府中馈罢了,她还不至于舍不得放手。
更何况对于裴家,她已经看透了,这也是她第一时间果断交出中馈给江氏的缘故。
只是她的真心话听在梁嬷嬷的耳朵里,却好似无奈之举一般,透着一股子委屈。
梁嬷嬷张了张嘴,试图想安慰几句,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外头红蕊就禀报道:“大奶奶,院子外头段顺家的媳妇来了!”
纪清芷愣了愣,半晌没想起来这段顺媳妇是谁。
还是梁嬷嬷开口疑惑道:“咦,段顺媳妇不是买办房的管事么,她这会儿该在议事厅里候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这么一说,纪清芷这才想起,段顺和他媳妇是自己三年前掌家没多久提拔上来的。
这对夫妻原是逃难到了苏州,后来一家被她庶弟纪弘业买下,放在自己的商会里干了两年。
纪清芷出嫁前,纪弘业把这一家的身契送给她,让她带到侯府帮衬。
能被纪弘业看中的,自然也是有些过人之处。
这对夫妻很是本分踏实,却又不过于愚笨老实,反而很是机敏,至少这三年有他们在买办房盯着,不管是银库还是总管房,都鲜少有事能瞒得过纪清芷。
只是江氏这才刚接手侯府中馈,段顺媳妇就找上她,只怕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纪段清芷忙让梁嬷嬷请了人进来。
段顺媳妇是个梳着干练矮髻,穿着灰青细布短袄的妇人,见了她跪下磕头行礼,纪清芷忙让丫鬟搬了绣墩来。
落了座,段顺媳妇才不疾不徐地说明来意。
“回大奶奶,方才在议事厅,大夫人撤了奴婢和奴婢当家的差事,奴婢没敢置喙,只回去让当家的交了对牌账本。”
“奴婢已经打听了,顶替差事的是一户姓罗的夫妻,后来奴婢当家的去外头问了问,说是大夫人那头得力的。”
“奴婢丢了差事,倒不是委屈,唯恐坏了大奶奶的事,所以这才匆匆来回禀一声。”
听她说完,纪清芷心道果然。
她这个婆婆倒真是手脚麻利的,只怕昨晚上就已经想好了把府里重要的几个地方安插上自己的人。
梁嬷嬷一直在一旁听着。
听到这儿面上愤愤起来:“大夫人这也未免太急了些,这才半日不到,就急不可耐地清算起大奶奶的人来,一点儿体面都不顾了!”
“大奶奶不过是养着病,过几日就好了,大夫人却一副往后大奶奶都别想插手的做派,吃相也太难看了!”
“更何况咱们这样的门户,下头的人哪一个不是扒高踩低的,如今瞧见大夫人这样,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地里嚼舌根,往后如何作践大奶奶呢!”
见梁嬷嬷气得哽咽起来,担忧地看向纪清芷,纪清芷反而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
旋即,纪清芷看向面上还算沉稳的段顺媳妇问道:“您看这事儿咱们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