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裴云恺,江夫人一颗心完全是偏的,听了纪清芷的话,当即双眼一瞪,抬手指着楚薇薇开口骂。
“好你个下作的小娼妇,不知哪儿来的骚蹄子,竟蹬鼻子上脸来了!”
“我儿何等贵重竟也是你敢编排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跑这儿来哭哭啼啼!”
“我儿娶没娶妻与你何干,你舍弃爹娘淫奔至此脸皮都不要,还当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
“要不是看在我儿面上,留你借宿,你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不成!”
楚薇薇被骂懵了,瞪着老大的眼珠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夫人。
似乎全然没有料到,昨个儿还对她嘘寒问暖笑脸相迎的慈爱妇人,此刻竟能骂出这样难听的话来。
一旁看戏的纪清芷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笑意,缓缓吸了一口气开口劝道:“母亲息怒!”
“楚姑娘到底是娇客,又是大爷请回府的,只怕情意不比寻常。”
“难为她肯千里迢迢地追随大爷回府,咱们侯府是礼教之家,合该以礼相待好生照料。若是大爷知晓,以为咱们欺负了楚姑娘,倒是叫大爷和咱们生出嫌隙来,岂不坏了一家和睦?”
纪清芷话里话外的都在劝江夫人,江夫人听了却更恼怒。
“怎么,她还敢跑到我儿跟前告我的状不成,我撕烂她的嘴!”
楚薇薇拼命地摇头,哭得梨花带雨,气得身子哆嗦,却又只能强忍着开口否认:“大夫人我没有......”
纪清芷叹了口气打断她道:“楚姑娘,母亲如今是在气头上,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如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等母亲气消了,大爷回来了,再坐下来慢慢说吧!”
说罢纪清芷唤了一声青璃:“你亲自送楚姑娘回去,再让厨房炖些血燕送过去。”
青璃走到了楚薇薇身侧,做了请的姿势。
楚薇薇面露挣扎,但见江夫人怒目而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只能生生地将委屈咽了回去,向江夫人行礼后捂着脸退了出去。
她刚拐过屏风,江夫人“呸”了一声骂道:“什么下贱玩意儿!”
纪清芷分明看到这句话一出,屏风后楚薇薇的身子一晃,要不是青璃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她只怕要摔地上。
人走了,戏也散了纪清芷给梁嬷嬷使了个眼色。
梁嬷嬷会意,立即去取钥匙,绛英端了绣墩放在了江夫人跟前。
纪清芷浅浅笑着对江夫人道:“母亲,楚姑娘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还是等大爷回来,听听大爷怎么安置楚姑娘吧!”
“眼下大爷平安归来,是咱们侯府天大的喜事,母亲该高兴才是。”
提到裴云恺归来的事,江夫人表情稍霁,一屁股坐在绣墩上,不一会儿脸上就有了笑意。
纪清芷见状又道:“母亲,儿媳身子骨不中用,这大喜的日子偏偏歪在床上烧得动弹不得,大爷回府的事只能劳烦母亲操持,还请母亲恕罪。”
梁嬷嬷适时将一个匣子捧了上来,递到了江夫人跟前。
江夫人身边得力的蔡嬷嬷主动上前接过匣子,躬身在江夫人跟前打开。
江夫人瞧见里头被串成圆环,沉甸甸的一堆钥匙,脸上的笑容更甚。
纪清芷见江夫人示意蔡嬷嬷收起钥匙,于是继续道。
“儿媳已经吩咐魏管事和章管事在账房候着,账册和银库现下是他们在管着,母亲若是需要只管使唤他们。”
“儿媳这身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可大爷的事儿是咱们侯府一等一的大事,可万万不能因我耽搁了!”
“只是辛苦母亲操劳,儿媳实在愧疚......”
纪清芷低下头轻叹,江夫人难掩笑意假模假样地安慰道:“我替我儿操劳,这点苦算什么!”
“你都为侯府操持了三年,也该好好休养身子!”
“正好恺儿回来,你好生伺候他,可别又把人给吓跑了!”
纪清芷抬眸看向王夫人,眼神微凉:“大爷回来,诸事繁杂,想必母亲还有很多事要做,儿媳就不耽搁母亲了。”
江夫人沉浸在获得钥匙,拿回侯府中馈的喜悦中,自然也坐不住。
浑然没觉得她哪里不对,站起身后连客道都欠奉,喜滋滋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她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纪清芷和她身边的自己人。
绛英搬开了绣墩,又沏了盏茶端到了纪清芷跟前,脸上压抑不住笑意道。
“这位楚姑娘眼下只怕蒙在枕头上哭呢!”
“瞧她的做派哪里像个好人家的姑娘,大夫人骂得可一点不冤!”
“奴婢迎她进屋的时候,大奶奶是没瞧见她那一双招子落在屋里的摆设上,挪都挪不开,一股子小家子气!”
“大奶奶对她客气,她反而卖弄起来,还拿大夫人压大奶奶,末了搔首弄姿不算,话里话外的惺惺作态,奴婢实在瞧不下去。”
一旁的二等丫鬟纤云也忍不住附和道:“可不是!”
“大奶奶都说了送客,她倒好反而埋怨起大奶奶不好,好似咱们大奶奶欺负她了,要不是这会儿没外人,还真要叫她泼一身脏水!”
纪清芷听罢捧着茶笑道:“没外人她就不找人哭诉了?”
“她可是一口一个裴郎地叫着呢,若非母亲发难,指不定等大爷回来了,就要来我这儿兴师问罪。”
“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只怕避重就轻,不会去说半句母亲的不是,反倒会刻意去讨好一番。”
“母亲今日看在钥匙的份上,不会为难我,这会儿出了院子后就不一定了,到时候这矛头还得是对准了我。”
两个丫鬟一听这话,齐齐变了脸色。
绛英性子急,跺脚道:“那可怎么办!”
“大奶奶进门到如今,连大爷的面都没见过,大爷不知大奶奶性子,定叫楚姑娘诓骗了去!”
纪清芷的面上却半点不见慌乱,反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极好的虎丘新茶,也只有娘亲疼她,才舍得把这样的贡茶往她屋里送。
又抿了一口,任由茶香在口鼻四溢,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这才开口道:“我与大爷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轻嘲一笑又道:“只是我记得,他却未必。”
“我于他而言,不过是勒住他自由驰骋的缰绳,他自然厌恶至极。”
她抬头看向绛英,剪水的眸子里荡漾着银色的粼光,清冷又淡漠。
“他如何看我,我并不在意,我只需做好我自己,当好忠武侯府的大奶奶,谁又能摆布我?”
那场噩梦中,她被困在小佛堂,吃了二十年的斋,诵了二十年的经,还有什么是看不淡的?
她从不曾亏欠忠武侯府,和这府里的人一丝一毫,反倒是给得太多!
她真正亏欠的是纪家,她也相信那二十年的经,换回来的是重新侍奉父母,善待亲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