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芷感激地抹了抹眼角的泪，一张娇美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儒慕之情。

她重重点点头，瓮声瓮气地道：“谢老祖宗疼我！”

“您就是芷儿的亲祖母！”

老太太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发鬓，慈爱地道：“傻孩子，我自然是你的亲祖母了！”

“你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才是要紧的，旁的切莫多想，横竖都有我在呢！”

纪清芷再次点头，老太太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站起来：“见你身子骨好些了我也就放心不少，快躺下好好养着吧，我明儿再来看你。”

纪清芷乖巧地笑着点头，脸上依旧带着依恋地望着老太太。

等到老太太转身，带着人转过了屏风，身影模糊，她脸上的笑如浮萍一般，一吹而散。

梁嬷嬷亲自将老太太送到了屋外。

转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对纪清芷感慨道：“这府里，还是老夫人对大奶奶最好，有老夫人在，楚姑娘就休想翻出花来！”

然而，梁嬷嬷的话说完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纪清芷的回应，她一抬头，却见纪清芷的面上一片淡漠，眼里甚至透着几分冷意。

梁嬷嬷一愣，却听纪清芷忽的开口问道：“嬷嬷真觉得老夫人好？”

梁嬷嬷不明所以，却也察觉不对，垂眸不敢应答。

纪清芷扭头，眸子瞥向梁嬷嬷，似有一支冷箭射来，虽知晓不是针对自己，梁嬷嬷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耳边响起了纪清芷的又一句话：“老夫人是裴家的老夫人。”

梁嬷嬷顿觉脊背发凉，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还不等她琢磨这话，便又听纪清芷道：“嬷嬷挑些我没穿过的，鲜亮的好衣裳，还有些个首饰头面什么的。”

“挑了亮眼的送过去，面上该做足的戏可不能省，没得叫人做实了善妒的谣言，再被咬上一口。”

“等到了芙蘅院先别急着进，等老太太打发的丫鬟到了，表现得亲热些一块儿进去。”

“也别介绍是老太太的人，回来跟我说挑的是哪一个丫鬟。”

“若是家生子，打听打听她老子娘都在何处当差，若是外头买的，就问问还有没有什么亲人在外头的。”

“楚姑娘身边那个杏儿咱们未必能搭上，不过既是进了府，我自有法子安排。”

梁嬷嬷领命，面上惴惴，抬头见纪清芷的面上半点，眼底的粼光泛着寒意，她不敢再多话，匆匆去办事，心中暗惊“大奶奶好重的威仪”。

半躺着的纪清芷并不知道自己被心腹嬷嬷腹诽了一番，眸子里如万千星芒闪动，面露思索之色。

青璃上前本是想伺候着她躺下歇会儿，见她表情疑惑地轻声问道：“大奶奶在想什么，莫非在顾忌楚姑娘？”

纪清芷收起神来缓缓摇摇头，语气淡漠地道：“她哪里配？”

青璃一怔，又听她继续问道：“我记得江夫人的娘家去岁从徐州老家搬到了京都？”

青璃面露不解，但还是点头回道：“去年仲秋前搬来的，为此中秋夜宴特地办得隆重了些，大奶奶还送了二百两银子到江府。”

纪清芷点点头，回忆了一会儿又道：“我记得江氏的娘还在，府上还有两个弟弟，三个侄儿两个侄女？”

青璃回忆了一下也点点头：“大奶奶好记性！”

纪清芷沉吟一会儿，眼神一凝，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

话锋一转对青璃吩咐道：“屋里活你先别管，横竖还有红螺她们在。”

“我这儿躺着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倒是吴嬷嬷出府养病去了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好些了没。”

“你带上些上好的药材，并二十两银子送过去，替我瞧瞧吴嬷嬷。她若是好些了，请她早些回来，就说我身边离不得她。”

青璃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吴嬷嬷和梁嬷嬷都是大奶奶的奶嬷嬷，不过吴嬷嬷有心悸的老毛病，半月前告了假回家休养。

不过青璃知道，吴嬷嬷不仅仅是因为旧病复发才告假回家，还因为她儿子吴管事领了大奶奶打理嫁妆铺子的差事，为了避嫌才不好再在大奶奶跟前伺候。

只是这事儿大奶奶心里头应该也清楚，如今却是为何又要吴嬷嬷回来？

转瞬青璃想到了楚姑娘和交给大夫人的钥匙，面上露出恍然之色。

不等她细想，耳边再次传来了纪清芷的声音。

“我记得外头院子里的红蕊是个伶俐的，她善打听，让她想法子从楚姑娘身边的丫鬟下手，摸一下她们的来历，等摸清楚了立即来回我。”

青璃暗自心惊，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看纪清芷的脸。

见她皎月般明丽的脸上透着凌厉，一双眸子里银霜满地，青璃好似被这寒凉蜇了一下，慌忙低着脑袋点点头。

直到耳旁传来一句：“去吧！”青璃才如释重负地应诺退后，腿肚子打着哆嗦地退出了屋子。

青璃直到走到了东厢房外，才重重地喘了好几口气，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回望正屋的门。

恰在这时，煎了药端着托盘的红螺走来，见她傻站在那儿回头，疑惑地歪着脑袋开口问道：“你不在屋里伺候大奶奶，在这儿作甚？”

青璃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见是红螺后，没好气地瞪了红螺一眼。

“你这人怎么走路没声的，突然窜出来吓死个人了！”

红螺好笑地反问：“你这是做什么亏心事儿了，我这么大个人，好好地打院门进来你竟没发现，反倒还怪起我来了？”

“好嘛，我倒要拉你去大奶奶那评评理去！”

红螺本是打趣，她和青璃、绛英、碧云四个大丫鬟都是随大奶奶陪嫁到忠武侯府的，连带梁嬷嬷、吴嬷嬷和下头六个小丫鬟，一个不差地挪了过来。

特别是她们四个大丫鬟，是陪着大奶奶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不同寻常，所以平日私下相处时也颇为随意。

只是这一回，听了红螺分明打趣的话，青璃却当了真，忙不迭地摆摆手：“好姐姐是我耳朵不好使，怪错了姐姐，我给姐姐赔个不是，可千万别惊动了大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