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只是让方临辉露出了一个很无语的表情，他的手重重地握着防护栏，最后咽下了自己想说的话，转身离开了和纪轩望交谈的走廊尽头。

今天是来拿公司发的新年福利的。方临辉参与了项目组，因为项目重要，为了方便交流，已经从办公室搬到了项目组那边。纪轩望现在只能发信息联系方临辉出来。

两个人从小就认识，还是第一次发生这么严重的冲突。

纪轩望把话讲完，看着方临辉的脸，一瞬间也觉得后悔，可又无法在这个时候把道歉说出口，只能看着方临辉离开，长叹一口气，双手搭在刚刚方临辉搭过的防护栏上，低着头紧闭双眼。

顾尚谨的电话是这个时候来的。

“喂？”纪轩望的声音有些疲惫。

那边兴奋的顾尚谨因为纪轩望的声音而冷静了一些，“怎么了吗？”

“啊……”纪轩望四处张望了一下，努力挤出个笑脸，让自己的语气投影起来稍微好一些，“刚刚跟老板讲话了，有点累。”

“啊……这样啊。”顾尚谨抿着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纪轩望。

纪轩望却读懂了顾尚谨那边的潜台词，嘴角带着笑意开口提问，“是家长会要开始了吗？”

“对，这边已经布置好了，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纪轩望听着顾尚谨那边有点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十足期待的话，嘴角扬起了笑容，“那我肯定是要尽快赶过去啊。你这次年级排名那么好，我得过去蹭蹭你的面子啊。”

电话那头的顾尚谨因为纪轩望的话露出了一个大笑脸。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纪轩望被安排上台讲话。顾尚谨脸色僵硬。

而纪轩望听见这个邀请后也很是意外，他扭过头盯着坐在教室后边的顾尚谨，看见顾尚谨也是一脸意外的表情，自己更加茫然了。

既然李老师这么说了，纪轩望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按照李老师的要求站上讲台。

他并不恐惧当众发言，他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他得经常跟别人沟通，甚至当众发言。此时纪轩望一脸为难的样子，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啊……很意外叫我上台发言。”纪轩望脸上带着些许尴尬，手指轻轻摩挲着台面，“本来应该准备点什么，但是尚谨什么也没跟我说。”

李老师站在一边，似乎看出了纪轩望的难堪，连忙开口，“顾尚谨同学这次从全年级前五十进步到了全年级前十，其实名次越靠前越难进步，我想请您分享以下，他平时在家是怎么学习和生活的。”

学习？生活？

纪轩望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顾尚谨在家里做题的样子，他甚至很少进顾尚谨的房间，自己偶尔回家了也要再加班做点什么，顾尚谨也从来没有打扰过自己，想必那时候就在学习吧。

纪轩望深吸了一口气，略带尴尬，“其实，我跟尚谨住在一起，也只是这两个月的事情，我平时工作比较忙，也很少有分得出心去照顾他，甚至我们家里，是他照顾我多一些，他能有这种成绩，是靠他的自己的努力。等回头我让他分享一些他的学习方法吧。”

顾尚谨站在教室最后面，注视着在讲台上发言的纪轩望，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他身边的林钊和邹瑜和用肩膀轻撞着顾尚谨的肩膀，顾尚谨因为害羞而轻轻推了两个人一下。

“你有这么好的成绩，我很为你感到高兴。”纪轩望站在讲台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注视着同样露出温柔笑容的顾尚谨，两个人注视着彼此。

两人一道在家长会结束后从教室里走出，顾尚谨身边背着书包，里面塞了不少学校发的奖状和证书，纪轩望正在拿着手机查看附近的餐厅。他准备带顾尚谨去好好吃一顿来庆祝。

“你好。”

纪轩望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顾尚谨连忙回身盯着身后的那个男人。男人身边跟着顾尚谨的同班同学陈星晖。

“我是陈星晖的哥哥，陈星辰。”他这样自我介绍。

“你好你好。”纪轩望立刻收起手机，回过头注视着来人，“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听李老师说，你也是自己带弟弟的，所以想跟你交流一下，方便等一下一起吃饭吗？”陈星辰的语气很谨小慎微。

纪轩望扭过头看了顾尚谨一眼，顾尚谨只是略带无奈地把头撇向一边，不说他喜欢，也不说他不喜欢，只是单纯回避了这个问题。

“我听说您也是自己带着弟弟，想必也有很多难处。而且我们都是单身，大男人照顾孩子肯定有很多问题，想要交流一下。”

这话的指示意味有些浓重了，纪轩望脸上有些尴尬，他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们等一下要去给尚谨庆祝，不太方便和其他人一起，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问。”

对方看起来不太满意这个结果，果断开口，“问题实在太多了，要不我们先留个联系方式？改天再一起讨论怎么样？”

纪轩望表情带着些许尴尬，最后只能笑笑，耸了耸肩膀，“其实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我并没有很花心思去照顾尚谨，不如等假期的时候，让尚谨带星晖多出来转一转，聊一聊，尚谨也多帮帮人家，这样可以吗？”

退而求其次的说法，纪轩望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

顾尚谨站在纪轩望的身后，冷冷地注视着陈星辰。

陈星晖在纪轩望第一次因为自己大家而来学校时，就已经问过自己关于纪轩望的事情了。顾尚谨的情况学校里的人都知道，被陈星晖这么一问，顾尚谨也懒得多废话，直白地讲了他和纪轩望的关系。那时候的顾尚谨，还并不相信纪轩望会真的按照他的约定照顾自己，因此也不像顾诗茵在世那样忍耐别人的恶意。

“那他是不是还没有对象啊？”陈星晖歪着头询问顾尚谨这个问题。

顾尚谨没闲心跟陈星晖说那么多，应付着肯定了他的大部分问题。

“我哥挺喜欢他这种类型的，长得好看又能挣钱。”陈星晖嘴角的笑意里带着很大的恶意。顾尚谨听见他这话只是不耐烦地抬起头盯着陈星晖。

“少在我这儿放屁。是不是这次挨打的人不是你，你才在我这儿憋不住你那张嘴啊。”

顾尚谨威胁着开口，陈星晖连忙举起双手一边向后退，一边耸肩，“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陈星辰还是坚持想要纪轩望的联系方式，顾尚谨却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我饿了，快走吧。”顾尚谨放软了语气，带着些撒娇的调调，拉着纪轩望的手。

纪轩望瞬间读懂了顾尚谨的意思，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转过头看着陈星辰，“不好意思啊，我们先走了。”

顾尚谨在前面拉着纪轩望的手快速离开了教学楼里，不顾陈星辰在身后还想要说什么，两个人脚步匆匆，几乎是奔跑一样的跑出了教学楼。顾尚谨听见陈星辰的声音后回过头冷冷地瞪了陈星辰和陈星晖兄弟。

陈星晖眼底带着笑意注视着顾尚谨示威一样的眼神，随后将手搭在陈星辰的肩膀上。

陈星辰很是沮丧，回头注视着陈星晖的表情也带着些许委屈。

“怎么了？怎么了？”纪轩望虽然也想要从那个场所离开，却也不见得非得跑着离开，立刻用力抓了一下顾尚谨的胳膊。

纪轩望的力气不算小，顾尚谨差点被他拽倒。

“干嘛啊？”纪轩望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轻轻穿了一口气，“到底怎么了？”

顾尚谨左右看了一样，正是家长会结束的时候，他没有解释理由，而是拉着纪轩望的手继续走。

直到两个人坐在车上，顾尚谨才松了一口气。

纪轩望看他这副样子，像是护食小狗一样，不禁觉得自己的联想好笑，转而接着提问，“所以，怎么了嘛？”

“什么啊？”顾尚谨气都没喘匀，还是固执地避重就轻回答问题。

顾尚谨的回答让纪轩望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们兄弟俩，怎么你了吗？”

躲不过去了似的。顾尚谨把头撇向窗外。

纪轩望见他一副决定抵抗的样子，声音也放柔了一些，“男子汉大丈夫，你答应了就得做到。”

“我答应什么了？”顾尚谨被这番言论搞得有些疑惑，他转过头注视着纪轩望。

纪轩望嘴角带笑，“你当初可是答应我，在学校发生什么矛盾都要先告诉我的，你跟陈星晖怎么了吗？”

顾尚谨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但转而一想他跟陈星晖也不过是说了两句话罢了，“没矛盾啊。”

纪轩望眉头轻蹙，上下打量着顾尚谨此时的样子，嘴角勾起笑容，“说谎。”

“我没有！”

“你有。”

纪轩望不打算跟他磨叽，“今天其实都挺好的，如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拉着我跑，就会变得更好。”

顾尚谨叹了口气，最后沉思了片刻，“他哥是同性恋。”

“嗯，所以呢？”纪轩望的表情有些严肃，他在等后话。

“他哥看上你了。”顾尚谨被纪轩望那副有些无所谓的样子惊到了，立马接着补充，“你都……你无所谓吗？你不是……”

“对，我不是那个取向。”纪轩望的表情很严肃，他眉头微微皱起一点，接着舒展开，将话锋一转，“所以你是因为知道陈星辰看上我了，才拉我离开的吗？”

顾尚谨点了点头，“你第一次来学校的时候，陈星晖问过我关于你的事情，我那时候……不知道，就都说了，后来才听人家说的。我本来也是高二的学期末才转学来的，不太清楚之前的事情。”

纪轩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很是认真，“尚谨，不要因为这种，还不确实的事情对别人产生偏见，这是你没有思考的证据，不要成为不思考的人。”

顾尚谨听见这话，想要反驳起来，“可是……”

“不管人家是怎么说的，也不管陈星晖是怎么说的。就算陈星辰是，你也不能因为别人的私生活，对别人产生歧视。”纪轩望双手举起在胸前，示意顾尚谨先听自己说完，顾尚谨无奈地将深吸的那一口气吐出，靠着副驾驶的椅子，不再看向纪轩望。

“尚谨，不管他是不是，你不能因为你不认同别人的生活方式而对别人产生歧视。”纪轩望还是想要继续这个话题，“如果对方的私生活确实有问题，不符合道德，当然我们可以谴责。但陈星辰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我不知道他性取向，他也不知道我取向的情况下要一下联系方式，也许真的只是想和我交流一下关于他弟弟陈星晖的一些问题呢？”

顾尚谨扭过头盯着窗外，表情也有所松动，似乎是被纪轩望说动了一样。

“你刚刚那样做，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有点幼稚了，对吧？”

纪轩望说完这句话，顾尚谨扭过头，靠着椅背盯着纪轩望。

“所以你并不在意别人的取向问题？”顾尚谨的语气也跟着认真起来，似乎带着些许质问。

纪轩望点了点头，“只要不违背大众公德，我觉得任何人的选择都应该被尊重。”

顾尚谨视线低垂，“那你会接受男人追求你吗？”

这个问题问的纪轩望脑子一片空白。他目前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甚至还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感情问题，更别说是谁的问题了。因此，面对顾尚谨的问题，他只能哽住，最后也没有回答出来。

“我不知道。”纪轩望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思考出一个明确的结果。

顾尚谨盯着纪轩望的脸。

纪轩望脸上满是茫然，那双圆钝的下垂眼里满是思索的意味，嘴角也因思索而微微抿起一部分，眉头不自觉的向中间皱起一点点，似乎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难题。

“其实我……”

顾尚谨垂着眸开口，在抬头的一瞬间撞见了纪轩望眼里的清澈后，停下了自己的话头。

“什么？”

纪轩望见他停了下来，紧跟着问了一句。

我想告诉你方临辉可能对你也有这种意思。顾尚谨想要把这句话说出来，却又无法轻易开口。

方临辉是他最好的朋友，跟自己处在一个截然不同的立场和地位。

自己就算说出来，纪轩望也不会相信，即使相信了，也不会做些什么吧？

顾尚谨思及至此，话锋一转。

“其实我是真的有点饿了，那不只是一个借口。”

纪轩望注视着顾尚谨的脸，脸上的神情严肃了疫苗，却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发动了汽车，“那走吧，我们去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