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棋下到最后,秦仪不觉间额头已经冒汗,这公羊少卿一上来就杀气腾腾,摆足了拼命地架势,但是死去双炮和一个车之后,改攻为守,步步为营,搞得秦仪一时间闹不清,这公羊少卿是初学不懂,还是老谋深算,就在他拿捏不定时,公羊少卿再一次改变棋风,且战且进,兵过河马纵缰一副大军压境的架势。
如果不是秦仪对象棋还算精通,在关键时候来了个卧槽马,还真被公羊少卿唬输了,不过就算如此,也赢得艰难无比心惊胆战,好像真的经历一番大战一般。
公羊少卿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等秦仪将他的帅棋逼到死角之后,他才拿起桌上的茶轻轻地喝了口:“虽输棋,但胜人,也不算太冤。”
秦仪一怔,瞬间醒悟过来,自己从始至终竟然被公羊少卿牵着鼻子走,他攻秦仪就守,他守秦仪就攻,好像那段时间,自己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一般,而且最可怕的是,秦仪做出象棋仅多半个多月,就算是公羊少卿从那时开始学习,这半个月就能琢磨出如此杀招,简直可以说是妖孽一般的人。
“这棋是何人教你的?”公羊少卿淡淡的问道。
秦仪一怔,问道:“不知大人所指为何?”
公羊少卿轻轻地摆弄一下棋子道:“老夫用了两天时间研究这秦棋,兵卒各为五、车马相士炮各为二、将帅各为一,都恰到好处,多一子则余,缺一子则损全局,老夫敢断言,如此高深之棋,非穷人一世之功不可得,如果你说是你发明的,老夫断断不信。”
秦仪闻言一笑道:“我也不信,不过我若说出实情,只怕大人更是不信。”
“你且说来听听。”公羊少卿缓缓说道。
秦仪无奈只能说道:“此棋乃是我梦中所得。”
“虽然荒谬,但也非轻言,难怪老夫见你变化如此之大,想来梦里所得不少吧。”公羊少卿只是眼皮轻挑,便恢复了平静。
秦仪心道,就算你再怎么聪明,也猜不到,此时的秦仪已经不是以前的秦仪。
“一梦醒来,忘却前尘旧事,倒像是红尘一梦,不知此方天地为真,还是彼方天地为真。”想起刚刚醒来的时候,秦仪唏嘘不已。
“玉儿去了江南。”公羊少卿并没有接秦仪的话茬,反而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正题来了,秦仪心中苦笑:“是晚辈唐突了,若是早知道,晚辈绝不会那么做。”
公羊少卿依然没有接秦仪的话茬,反而平静的问道:“你今后可有打算?”
秦仪的神经被公羊少卿折磨的够呛,闻言忙问道:“大人所问是何打算?”
“男儿一世,建功立业娶妻生子,如此而已,还有其他的打算吗?”公羊少卿白须微动一脸淡然。
“呃,”秦仪哑然,良久之后才摇头说道,“晚辈没有想过。”
公羊少卿食指轻轻地敲着桌面,缓缓说道:“陛下已经降下隆恩,将亭月公主许配给你,自古驸马不掌兵不立势,更不能再立侧室辜负皇恩,安乐一世足矣,你还有什么可想?”
秦仪眨了眨眼睛,不会吧,娶了公主不让纳妾也就罢了,反正秦仪长在红旗下,对这些已经成为习惯,而且做了驸马不能掌兵权,更不能聚集自己的势力,这些也说得过去,毕竟有史为鉴,为了避嫌谁会没事找事,但是也不能像猪一样养着吧,感情自己娶得不是个公主,而是一个禁锢自己的笼子。
秦仪顿感事情大条了,这皇帝老儿的隆恩还真能压死个人啊。
“晚辈忘却旧事,所以一时间实在没什么打算。”秦仪郁闷的答道。
“以后,你就不要和玉儿再见面了。”公羊少卿淡淡的说道。
“为何?”秦仪一愣。
“瓜田李下,你说为何,难道你还想着让陛下开恩再立侧室不成,就算你能立,老夫也不会让我家玉儿为妾。”公羊少卿吹胡子瞪眼道。
秦仪哭笑不得:“大人,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并没有这种心思,我与玉儿只是感情好,我也一直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绝没有非分之想。”
“你对她无意,难保她对你无情。”公羊少卿叹了口气,“你的此生已定,老夫希望,你莫要再累及玉儿。”
秦仪不由得愣住,他还真不敢保证,公羊默玉只是和他单纯的感情好。
“老丞相,这见不见面,并非晚辈一个人说了算。”脑海里闪过那双崇拜的眼神,秦仪苦笑道。
“那你想怎样,如果你能向陛下退婚,老夫倒是乐的成全你们,就算你再纳七八房妾室,老夫连个屁都不会放,你明知玉儿对你有情,还多加捉弄,到底是何用意,当真以为老夫没有办法是吗?”公羊少卿怒道。
向皇帝老儿退婚,秦仪抽了抽嘴角,虽然他没见过那传说中的黄帝,但也只知道,在这北丘国,在这寒城只有皇帝最大,如果是以前,秦仪倒是可以什么都不顾,可是现在他认同这个家,如果自己贸然去退婚,因此惹怒了皇帝,先不说秦家能不能保住自己,就算是不连累秦家都是不可能的。
在这里,皇帝就是天,在他眼里自己顶多是一只蚂蚁,自己有什么资格去退婚?
这种无力感似曾相识,幼时的地震自己无力改变,甚至他参了军成为一个强大的战士,可是面对那些无辜的平民倒在枪口之下,他依然无力改变,他有时会抱怨自己太过渺小,但是他再强大,毕竟是一个人,怎么能改变世界?甚至一块被泥石流冲下来的石头,自己都无力抵挡,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他心里一直都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事实,小的时候他梦想是可以保护这个世界,可是等长大了才知道,那么梦想是多么可笑,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当初的坚持是不是错了?
“玉儿已经和吕不视,”公羊少卿顿了一下,解释道,“也就是吕梁右丞相的小儿子,两人已经定亲,如无意外,明年年初玉儿束发,他二人就会成亲,所以老夫此来就是拜托你,不要再亲近玉儿,她三年多未回寒城,回来之后连丞相府都没有进,就来府上找你,这让外人如何看?”
秦仪默然无语,的确,别说是自己,就算是爷爷秦子齐,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些,他不是对公羊默玉产生情分,只是突然间认清了一个事实,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是。
“丞相大人,不用再说了,秦仪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在这一瞬间,秦仪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果大人还没有其它事情,就恕晚辈不远送了,我身体重伤未愈,现在有些困倦,赎罪。”
公羊少卿一怔,眼神中显出一丝疑惑,如果是以前的秦仪,他见到自己一定会吓得大气不敢喘,当然自己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虽然事后连他自己保证什么都忘记了,可是现在的秦仪,公羊少卿有些看不懂了,但心底却生出一丝信服,他哪里来的勇气和担当,甚至还有些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和伤感。
“仪儿,在哪?”门外传来施芸焦急的声音,显然是听到公羊少卿到访,担心秦仪有失。
秦仪听到后站起身,也不施礼就开门而去。
“母亲,儿子无事,丞相大人只是找儿子说说话,现在准备离开了。”秦仪笑呵呵的说道。
施芸狐疑的看向门口的公羊少卿,有些生气的说道:“老丞相,我家仪儿重伤未愈,恕不招待了,三儿,送客。”
公羊少卿一脸郁闷,如果说这话的是秦子齐,他倒是可以和他大吵一架,就算是掳袖子打一架也没事,可是面对这妇人,公羊少卿自然是有火发不出,只能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仪儿,可曾受伤?”施芸一脸关心的问道。
秦仪摇了摇头,笑道:“我青壮之年还怕他一块入土老木,放心了,母亲,就算打起来,儿子也不会吃亏的。”
“你这孩子,吓死母亲了,以后还是少于那玉儿来往,虽然那丫头善良可爱,但毕竟有门户之别,再说你与公主已经...”
施芸还没说完,就被秦仪笑着打断:“母亲,放心了,以后儿子尽量躲着就是。”
眼底的一抹哀伤渐渐淡去,既然无力改变,倒不如听从母亲的安排,放下所有的坚持,做一个安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