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天时间过去了,负责招魂的童男童女也都领了赏钱告辞而去,但是秦永曾依然发呆,三天来不食不泄,甚至连睡觉都没有,就像是活死人一般。
“国公爷,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已经三天了,二爷的身子恐怕撑不了多久。”杨管家担忧的说道。这杨管家名叫杨锋,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与秦子齐在战场上也是过命的交情。
秦子齐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就灌食吧,不管怎样,保住性命要紧,老杨,你去安排几个细心的丫鬟。”
杨锋刚要答应,旁边李三儿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国公爷,就让小的继续伺候少爷吧,那些丫鬟们不知道少爷的喜好习惯,一定照顾不来的。”
秦子齐沉吟一下说道:“也好,仪儿就交给你了。”
李三儿闻言连忙叩头说道:“三儿虽然没读过学堂,但为人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国公爷您就放心吧,三儿不眠不睡也会好好照顾少爷。”
看着李三儿一瘸一拐的跑远,秦子齐赞赏的说道:“仪儿捡来的这个奴才,倒是忠心的很。”
杨锋抚须道:“我看这奴才尖嘴猴腮,一脸尖酸刻薄,倒是有些奸臣相。”
“奸臣?”秦子齐呵然笑道,“能让人看出来的还叫奸臣吗?”
杨锋一愣,洒然失笑:“国公爷倒是看得分明,时间不早了,朝服已经准备好,是不是该上朝了?”
秦子齐点了点头,轻笑道:“十多年的平静,不知道我的刀还锋利否?”
“咱们的老冤家又不老实了?”杨锋脸色微变。
秦子齐叹了口气道:“昨夜加急文书,南丘国的军队异常调动,西南各部人心惶惶,今日早朝定是商议此事。”
“呵...看来老杨我的铜锤又要饮血了。”杨锋舔了舔嘴唇,枯燥的胡子一阵抖动。
秦子齐无奈的摇头一笑:“今日陪我上朝吧,老家伙。”
杨锋咧嘴大笑:“唯命是从,赴汤蹈火。”
皇宫内院,金碧辉煌,走廊上急匆匆走来三五人,为首的男子一身金色蟒袍,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年纪,身材修长肤色白皙,是少有的翩翩美男子,只是这男子此时一脸焦急。
迎面走来几个宫女,远远就盈身下拜:“参见大皇子。”
男人微微点头:“皇姐在哪里?”
为首一个宫女答道:“殿下正在畅顺园种花。”
男人有些赌气的抿了抿嘴,不再搭理那宫女,率先走出长廊,绕过一片假山,向一段彩石路走去,彩色的石头铺成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河边的小桥上,虽是初春,但河边已是花香扑面,各种颜色的花骨朵含苞待放,犹如羞怯怀春的少女。
在万花从里,一白衣女子正蹲身摆弄一株吐绿的铃兰草,白皙如玉的手轻轻地拂过娇弱的绿叶,露水沾湿了她的衣袖,女子不由得嘴角翘起,犹如绽放的牡丹,那样的迷人。
“皇姐,祸事了,祸事了,我刚才听吕丞相说,南丘国要打过来了。”大皇子一看到那女子,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跑了过来,身后的太监随从,也自觉的停下脚步。
白衣女子手微微一颤,指尖碰到铃兰草的嫩枝,一片柔弱青色的叶子滑落在地上,女子心疼叹了口气,才缓缓站起转过身来。
只见这女子面若芙蓉、眉如弯月,目似晨光、琼鼻樱唇,肤色白皙如玉,身材高挑柔弱,一身白衣在这花丛中,就像是仙子下凡一般,让人看一眼就会沉迷其中,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这些词放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一点也不为过,甚至还委屈了这女子的容貌。
这女子便是北丘国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公主,亭月公主赵媛。
皇帝赵胜曾言:“媛儿便是我家亭堂我家月,美丽不似俗世烟火,但却降临人间,朕有幸成为其父,这是朕的幸运,就封为亭月公主吧。”
赵胜有七儿九女,却唯独对亭月公主赵媛宠爱有加,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丽,还因为她心思敏捷聪明达人,特别是赵媛的生母早逝,更是让赵胜心疼不已,似乎想将对子女的爱全部放到赵媛身上。
而那大皇子便是赵志,和赵媛是一母所生,不过却没有赵媛的聪明,身为北丘国大皇子,却显得有些唯唯诺诺,对赵媛更是太过依赖。按照现代人的说法,这赵志就是从小被养在蜜罐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没事自个瞎闹,有事就找大姐。
“皇弟,给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冷静,你如此慌张成何体统?”赵媛柔和的训斥道。
赵志揉捏着小指头低头道:“我这不是着急吗,南丘国要是打过来,我们还有命在吗?皇姐,你替我找父皇说说,给我个外差,让我去北面躲一躲,对了,我去漠北城,那里不是秦适驻守吗,他是护国公的孙子,冠军侯...恩忠勇公的儿子,一定能保护我们。”
赵媛眉头微蹙:“吕丞相何时跟你说南丘国要打过来?”
“刚刚上朝的时候,我在路上遇到吕丞相,他偷偷告诉我的。”赵志慌张的说道。
赵媛收拢衣裙,闻言生气的说道:“赵志,你就不能有些长进吗,遇事总想着躲,别人说风就是雨,你难道不动一动脑子,吕丞相是皇后的兄长,二皇子的亲舅舅,就算有灭国之危,他也应该先通知二弟和皇后,为什么会偷偷告诉你?”
“对啊,为什么?”赵志一怔。
赵媛轻轻地吸了口气,似乎被赵志磨练出一副好脾气:“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你和二弟之间有什么东西要争?”
“我们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争得,我什么也不缺...”赵志愣了一下,“皇姐,你的意思是他想做太子?不可能啊,太子和皇位历来是嫡长子继任,他争得了吗?”
“自古太子无德,被废的还少吗?”赵媛脸上显现一丝无力的苦笑。
赵志脸色一变,连眼睛都红了:“皇姐,你不是告诉我,只要我不犯错中规中矩,就能安安稳稳的当上太子吗?”
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赵媛心里轻轻地叹息,柔声说道:“皇弟,你误会皇姐的意思了,作为太子一国储君,有些错不能犯,有些错必须犯,不犯错是为了证明你的德行,犯错是为了证明你的担当,你现在虽然中规中矩,但是你恰恰缺少了担当,你今年十七岁了,不出意外明年就要册封太子,如果这一年你还学不会担当,就算父皇再怎么宠爱我,我也不能帮你了。”
“那...那我该怎么做?”赵志疑惑的抬头。
“吕梁人老成精,他料定你会害怕,但是你要知道,我北丘国并不是一堆散沙,单单江南六郡就陈兵百万,怎么会毫无预兆的任由南丘国打来?再说,漓江天险,江北更是三郡重镇互为犄角,自古便有万军难敌之势,先祖因此才得以脱离丘国,自立北丘国,要是如此轻易就被人攻破,那我北丘国不早就亡了?”赵媛循循善诱的说道。
“皇姐的意思是,吕梁那个老家伙故意吓我?”赵志诧异的抬起头。
“慌则乱,乱则错,他是要你犯错,还是犯大错,身为一国皇子,闻敌而逃,父皇就算不废你,也不会册封你为太子了。”赵媛轻轻地说道。
赵志闻言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皇...皇姐,那我该怎么办?”
赵媛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拔下一株海棠花,静静地说道:“那就随了吕丞相的意思,你去犯一次大错。”
“啊?”赵志一屁股蹲在地上,怔怔的望着赵媛,“皇姐,你不管我了?”
“忘了我说的话吗,现在就需要你犯错,来证明你的勇气和担当。”赵媛轻柔的说道。
“那...皇姐要我犯什么错?”赵志闻言立马爬起来。
赵媛昂起头,白皙的脖颈就像是水乳一般白净,将海棠花放在鼻尖,才说道:“披麻戴孝,手执兵戈,怒闯朝堂。”
“啊?”刚爬起来的赵志,趴在了地上,“皇姐,你这是要我死,还是咒父皇死?”
“一直以来,你都是个乖孩子,从来没犯什么大错,如今正需要你拿出你的勇气,来告诉满朝文武,你不是没有血性,犯错并不可怕,因为你才十七岁,父皇不会怪你,反而会对你另眼相看。”赵媛依然平静的说道。
“可是,我那样闯进去,还是带着兵器,若是父皇怪罪,我如何应对?”赵志想想就一阵心惊肉跳,这跟谋反差不多了吧?
“国土亡一分,我必披麻戴孝以祭奠,请父皇恩准我率军百万,征讨南丘国。”赵媛站直了身体,美丽的眼睛里带着智慧的光芒。
“啊,我连几个家奴都管不好,我怎么可能带兵百万?”赵志索性坐在地上,不敢再站起来。
“谁让你真的去征战沙场,君子不立于危墙,更何况是皇子,怎么能上阵杀敌?”赵媛训斥了一句,接着说道,“如果父皇发怒,你便将吕梁供出来,说他告诉你南丘国打了过来,你一时激愤才犯下大错,但你不会后悔,任凭父皇发落。”
“那...那父皇能相信我吗?”赵志将信将疑的问道。
“你若逃,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你若进,没有理由也是理由,父皇就算不相信,心里也会对吕梁和皇后,以及二弟心生猜忌,我了解父皇,擅长制衡之术,表面一团和气,但是他...他的疑心很重。”赵媛有些哀伤的说道。
“皇姐,这一招太厉害了。”赵志眼睛一亮,“就算我被父皇处罚一顿,但是他对我印象会变好,而对吕梁那个老混蛋会厌恶,这样就没人跟我抢太子了。”
哪有这么简单,赵媛心里苦笑,但还是一脸平静的说道:“你去吧,记住,虽失礼但不能失仪。”
“我知道了皇姐。”赵志兴冲冲的站起来。
“等等...”赵媛似乎想到什么,叫住赵志。
“怎么了皇姐?”赵志疑惑的扭过头来。
赵媛第一次正视赵志的眼睛:“秦仪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