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乃是交州一郡,与荆州零陵郡接壤,因两州边境多有贼兵,苍梧边境还设有关隘。
第二天早些时候,苍梧太守吴巨,正在墙头视察,看见城外有五彩鸢翎奔袭而来,忙叫属下打开城门,迎接碧公主。
这就是那位得胜的公主,乃是交州刺史、交州牧士燮(读:械)之幼女,名曰士碧,交州人称碧公主。
其实,须得皇女“名分”才可为公主,王侯的女儿为翁主。但无论名分是公主翁主,称呼上还是公主。公主一般以封地为名,比如如果封地在洮阳的公主,就是洮阳公主。士碧有所不同,“碧公主”乃是人们对她的习惯称谓。
吴巨一边下到城门,一边思忖,碧公主不是去九蛇山找赖恭麻烦去了,难道被打败了?
公主缰马而立,知他有疑,便抢先道:“我在路上碰到零陵县兵,厮杀一场,我恐前方有诈,暂且退兵。”
“公主英明。”
吴巨眼尖,看到队伍后面有个矮小的怪人,于是问公主这是何人,为何在此。碧公主曾从师于他,两人关系不错,所以胆敢有此一问。
碧公主说是俘虏,当下把二宝招来,这才问,“你姓甚名何?”
二宝看起来并未成年,自然没有表字的,所以士碧问都没问。他离家太早,大名也没有,从来都是以二宝称呼。
“二宝?”碧公主嘟嘴做思考状,“怎么听起来这么傻?”
“叔叔说,二宝就是傻的意思。”
碧公主大笑,他对吴巨说,“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带他回来的原因,他太有趣了。”
吴巨只好摇头,这女娃从小就调皮,长大后一点也没变,还更加喜欢欺负人了。这也没办法,谁叫她那几个哥哥老欺负她来着。
“太守,应该是很大的官吧。”二宝想道,他随后被带到将军府临时宅邸,他突然记起现在已经是第二天,还没回家。这返程需要一些日子,回去太晚,可能叔叔会骂人吧,他想跟那边沟通下。
碧公主用清水润了润脸,哼道,“你想回家吧?不是你要跟来的?”
二宝皱眉不已,偷偷看了看她身上的皮纹和露出的皮肤,这不正是为了这个而来?想起这个,他突然又好想看了再走。
那公主可是何等机灵的主,虽然这家伙眼神都不知道是看哪的,口水却流了快一地了。
“那好,”公主摒去左右,带他来到隔间,“我也非不守信之人,就褪给你看便是。”
跟熵女褪衣一样,在碧公主心里,二宝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当母亲的也常给孩子喂奶呢,给他看了身子也算不得什么。
于是她一点点剥下那皮革小衣——莫看它小,难缠的很,要穿上褪下得花不少功夫。
长大以来第一次在别人--还是个男人面前如此,碧公主也有点羞意,但当皮革小衣终于褪下之后,她就大胆起来。
二宝拿来那皮革小衣,就睁着双眼看着她,什么表情也没做。
只见碧公主双手放过头顶,转起圈来,这是某一族的“舞”,他学会后经常一个人在阁中这么舞,既能拉伸肌肉感觉也相当舒服。
所以她是分外得意的。
二宝的眼神没办法猜透,碧公主就没办法读出他的表情,想来他这么低着头恐怕是有些怕羞的。
“哼,还是个孩子嘛,真没见识。”
要说碧公主的舞姿,还真似二宝以前看过的一副西域画,画中人也似她双手高举,妙体毕现。
在无声的节奏中,她圆润可爱的娃儿脸,不时与右手的双戴银环相戏,姿态玲珑,显得活泼而灵动,魅力无比。如若那天书在此必然能收得一副妙图。
二宝其实看得痴了,在未来常宅着,也没见过这样的画面啊,不过在碧公主看来他的眼神只在那皮革纹路上,还是没有移动过。
直到碧公主见他摩挲着那衣服,去抢也不肯放手,这才恍然大悟--这家伙是压根一眼都没瞧她。
其实二宝哪是为了衣服啊,而是看到她过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之后,女人便是怒火中烧了。
“你为何不看我?”
“我一直在看啊。”
“你真的看了?”
“嗯。”
“那好,你死定了!”
-
洮村。
熵女匆忙赶到二宝家中,见杜夔正在收拾东西,二宝却没在。
杜夔告诉了她昨夜征兆民夫的事情。
熵女在外面知道都尉兵败之事,不过民夫既然多数逃跑,想来二宝应该并无危险。
“女先生可是爱惜二宝之才?”谈起二宝,杜夔对熵女道,表情很是认真。
熵女点头称是。
“想当初我也跟你一样,喜欢二宝之才。如今,女先生恐怕要跟我一样咯。”
见熵女有些疑惑,他继续道,“跟我一样,要收留二宝咯。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熵女有些惊喜,忙拱手曰“先生请讲。”
杜夔稍想片刻,轻声说:
“二宝虽有些呆滞,却不愚钝,现在又开了灵智,出世若有良人指点,将来成就定然不凡。我观女先生亦非凡人,才肯将二宝托付于你;若你不能相教,便需寻得良师,不使二宝荒废,不知这等非分之求能得女先生应允否?”
“只是不知先生何往?二宝或许就将回来,何必急于托付?”熵女早有意,自然是惊喜应允。
“我即刻将去长安,不忍得那离别之苦,故而如此。待我修书一封,交于二宝。另外,若是要日后有成,抚琴和织绣,还是少玩些为好。”
-
二宝被五花大绑扔在后厅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不就是一点点小事嘛,要被吊起来打?
碧公主拿出笑脸,对二宝说:“二宝啊,可否跟姐姐玩个游戏?”
二宝摇摇头,他可不想玩游戏,他已经怕了这个姐姐了,他想回家,回未来,在这被她给整死可不是什么佳话。
“可是,好玩的东西就要来了,不玩可惜啊。”碧公主往门外看,已有好几个侍者在等候,那些侍者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装束:一收端着盒子,另一手拿把叉子。
连吴巨也皱眉站在一旁。
吴巨早就听说碧公主绑了那怪人,便过来看看,却问出那盒子里尽是毒蛇。于是又问碧公主想干什么。
碧公主自然说是用来惩罚二宝的。
他知道那孩子是得罪了公主,那家伙也算难看,但是他不是罪犯,这又不是审问,犯不着用此恶招。
士碧还是个小公主的时候,吴巨多有爱惜,所以多少有时候士碧还听他的,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碧公主也不听他的,硬是要做些惩罚。
他往里堂看去,二宝本人被绑在椅子上,双手双脚各被栓上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在碧公主这头,被侍者牵住,不知何用。
“吴大将军,你就放心在一旁看好戏吧。”
说完,她拿过一个盒子便扔向二宝。
盒子落地而开,一条小蛇从里面爬出来。二宝吓的一个激灵,原来如此,他呲牙咧嘴,暴戾之性突然让他有些神志不清的,他叫道:天下怎么还有这么坏的人,坏人!撕了你!
竟然说我坏!士碧嘟起嘴来,令人把余下的盒子都扔过去,然后躲开来,又让侍者在旁用叉子挑逗,这时二宝周围已经有数十条蛇。
那些蛇色若嫩竹,跟竹叶青相仿,是碧公主专门培育的,并不致命,只是咬得人生疼,昨夜那场战斗里的毒矛上就沾有这种蛇的毒液。
蛇被关在盒子里时有特殊的香料让它们更加“暴躁”,此时被长叉挑逗,更具攻击性,一条条都朝二宝游去。
碧公主玩性也起来了,大声叫道,“快快快,扯他的腿。”
原来那细绳便是做此用,那些蛇看二宝的腿晃悠着,以为挑逗它们,以为大敌,或绕于木叉,或缠在桌下,立身相望,作起攻击态势。
碧公主见此,激动的跟小兔子似的,双眼瞪得老大。
二宝侧目看着这些蛇,同样呲牙咧嘴的对着它们,那些小蛇好象被吓得没有动静,虽然做了攻击姿态,却没有一只上前。
碧公主的眼睛也睁累了,大呼“怎么回事?!”
侍者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饶是别人,这会已经怕喊得全县皆知了。
碧公主一嘟嘴,“哼,你们倒是给我赶紧摇啊!”
侍者不敢怠慢,赶紧拉齐了四根线,二宝被摇得手舞足蹈起来,他想,这下完了,那些蛇要攻击过来了!他怕得乱叫起来。
小蛇瞬时被吓了一跳,竟然连滚带爬的撒“腿”就跑,四面逃散。
数十条蛇四散而逃的景象把侍者也给惊呆了,蛇多是聋子,听不见人声,这景象不知何解。
难道是,那双眼睛?最后也只能归咎于跟那双骇人眼睛了。
既然有了这想法,好些侍者不由得看了一眼二宝的眼睛,大眼无仁,小眼无白,此刻还呲牙咧嘴,好不狰狞!这孩子原来是个怪物!当即就有一个侍者哆嗦着跪倒在地,本来不怕的见状也心生惧意退后了好几步。
碧公主没搞清楚情况,也是心里一咯噔,不由语气有些颤悠“这究竟是发生何事?!”
随后她便意识到情况,皱眉大喝一声,“给我站直了!”那些侍者这才稳住。
吴巨也歇了口气,暗道公主十三岁便掌兵,也并不是虚领其位。只是……他有些想哭--被二宝这一吓,侍者皆惊,这毒蛇四散没人收拾,要是寻找不完,今晚就别想睡觉了,这宅邸平时可都是他和将官们住的。
碧公主叹口气,思索了片刻,突然兴奋的跳起来。
“洛,洛应该有办法对付他!”
她往外走去,对骑卫道,“启程,去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