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骑将巡视一圈,翻身下马,白了一眼边上点头哈腰的大脑门捕快:“我是勾玉旗团游骑营百夫长,不是将军。”
“以阮军爷的本事,升将军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大脑门倒是不呆,话头转的挺快。
“你他娘的要给老子升将军?”姓阮的军官拧过头来反问了一句。
大脑门被呛了一句,额头直冒冷汗,一个劲的弯腰道歉。
罗公远见手下的弟兄被人挤兑,额头一拧:“想升将军去找你老子问路,找我弟兄作甚?”
大脑门捕快脖子一梗差点背过气去!我的亲大哥,那可是帮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别人躲都来不及,你怎么还挤着上前撩拨?
常钧也没想到事态急转直下,这罗公远脑子烧坏了一般,平时挺明白一人,怎么今儿个跟吃了炸药一样,见人就爆?正没奈何,一身重甲,行走间叮铛作响的阮军爷却不见怒色,反而放声大笑道:“想必这位就是罗功曹,果然是条硬汉子!我家将军久仰罗功曹大名,特命阮某前来请罗功曹到城西大营一叙。”
罗公远心中生疑,他在丹泽州军中并无相识,怎么突然冒出个将军要见他?转头询问的眼神看了眼常钧。
常钧略一沉吟,点头道:“既然将军相邀,罗老哥安心去便是,常钧自会去告知你家中妻儿。”
这罗公远至今仍是光棍一条,哪有什么妻儿,常钧这般说就是让罗公远安心赴邀,若是此行不顺,一去不返,常钧自会通知罗公远雁留城里的家族营救。
不料姓阮的军爷闻言喜形于色:“这位是常钧先生?那正是极好,我家将军嘱咐小的把两位一起请去西营。两位不必多疑,我家将军特地交代,他只是仰慕二位才学,并无他意,两位自可准备妥当再去赴约不迟,阮某会指派几个手下兄弟护送二位。”
常钧和罗公远相视一眼,更加捉摸不透,这位将军到底是谁?
常钧心底隐隐有几分期待,难道翘首渴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么?
常钧决定试上一试,抱拳道:“将军相邀,常某岂敢不从?有劳军爷带路!”
常钧表态,罗公远自然附从。
阮姓的军爷让部下让出两匹战马来给常,罗骑乘。又指了几个兵卒道:“杜猴子你带几个兄弟把那几个抗拒执法的拿下,押送县衙去,等罗功曹和常先生回来再做处置。事完了以后赶紧归营,要是让老子知道你们几个在城里鬼混,老子就把你们糟蹋娘们的玩意给剁了。”
被喊作杜猴子的瘦脸兵卒满脸堆笑:“哪能啊?阮头您放一百个心,弟兄们一定严守军纪!”
阮姓的军爷上马,领着常,罗二人往城西去了。
大队的骑兵开走,街上行人又从各家店铺里露出脸来。幸灾乐祸地等着看江鸿几人霉头。
周掌柜的一脸谄笑,让伙计沏了两壶新来的毛尖,给几位军爷送了过去。
乖乖,这位常三爷水深的很啊,连旗团将军都要派人来请。还好我周全祖上保佑,早把他当菩萨供了起来。
周全瞄了眼江鸿。这几个不通人事的愣头青,刚才居然扫本掌柜的面子。十万灵玉!胆儿够肥啊,把射阳城拆了也不够十万灵玉啊!真是寿星老上吊,活腻歪了。
“几位军爷劳神,这几个山野刁民不通教化,咱们射阳百姓感谢军爷为民除害。”
杜猴子没理会周全。十几个披甲骑卒把江鸿四人围了。
“我说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自己捆喽,难道还要爷亲自动手?”杜猴子嘴里叼着根茴浆草,挥着马鞭,鼻孔朝天。
韩图铁棍子微不可察得往后撩起半寸。
“江羽,上马干?”
郑翔拉了拉马缰。
江鸿轻轻弹动弓弦,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杜猴子,挺闲在啊。有没有去格拉朔东山拜访羊快活姑娘啊?”
看热闹的行人虽然不明白江鸿的话,但是“杜猴子”三个字是听得真真的。
这丫的脑子进水了吧?
还杜猴子,等着杜阎王吧!
韩图嘴角抽了抽,江羽兄弟这也太剽悍了点儿吧?
周掌柜牙都笑歪了。他拍马屁被杜猴子撂了冷脸,心里正不服气,江鸿这声“杜猴子”算帮他出了气。
肠子笑成麻花的周掌柜面上极端愤怒,好像江鸿杀了他亲爹一般:“大胆刁民,竟敢折辱军爷,该当千刀万剐!”
杜猴子一愣,“羊姑娘”的糗事他怎么知道的?低头细细瞄了江鸿几眼。
众人只见杜猴子眉头一拧,“呸”一口吐了叼着的草叶,滚鞍下马。
动手了!军爷要杀人!好戏开场喽!
接下去一幕惊掉了一地下巴。
刚才还神气活现,不可一世的杜猴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抱住江鸿大腿哭嚎:“江公子,小的狗眼瞎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告诉我们秦统,不然秦统非把小的点了天灯不可!”
周全觉得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快得连他玲珑周都搞不明白。
“阮军爷”的骑队才过两条街,杜猴子骑着马追了上来。
“杜猴子你他娘搞什么鬼?这么快就办妥了?老子看那几个小子挺硬实的,没这么好收拾吧?”阮军爷停了马虎着脸问道。
“阮头,事儿不对!你自己去看看,有那位小爷在,弟兄们哪敢上手啊?”
“怎么着?是雁留城来的皇子?你个怂包,只要不是咱将军家的亲眷,别的都甭管那么多,先抓了再说!”阮军爷对手下拖泥带水的做法很不满。
不料杜猴子脖子一梗:“要抓你去抓,我要是抓了他,回去不得被统领大人扒了皮!”
阮军爷听着蹊跷,马铲子抽了杜猴子一下:“你个狗儿的,那到底是谁啊?”
“就是草原上那个被你当土著绑回来,打死漠兽王的江公子!”
姓阮的军爷听了杜猴子的话,差点没从马背上掉下来。
“你个狗儿的,早不说!江公子就江公子,什么老子绑回来的土著?以后不准再提这茬!你带着弟兄们护送罗功曹和常先生先回大营。二彪子,你先头回营报告秦统领,就说咱们在城里遇见了江公子,我老阮自己去请江公子。”
罗公远和常钧面面相觑。
事出尤巧,江鸿和秦行的勾玉营新军同时出了草原,进了射阳县。阮军爷正是那日绑着江鸿去请赏的阮冬来。随着新军在草原上历练了十来天,被提拔成了百夫长。刚才阮冬来只顾着罗、常两人,没去细瞧江鸿一行,而且草原遭遇,变起仓促,那时江鸿又蓬头垢面,瞧不真切,过了这十来日,阮冬来也就没能一眼认出来。
正午的时候,秦行在城西大营中军大帐宴请了江鸿一行和罗、常两人。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罗公远跟韩图鏖斗许久,反而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思,再由秦行从中撮合,两拨人也便尽释前嫌。
酒过三巡。
“罗功曹、常先生想必心疑本将宴请两位的用意。本将是个粗人,不会打机锋,就不绕弯子了。两位的卷底我这儿都有。”言语间,秦行拍了拍案上的两叠卷宗,“弘文十一年七月,令尊常渊牵涉冯林党谋逆案,御旨抄家发配,常先生亦被迫流亡;八月,时任夔州卫戍军第五旗团副统领的罗公远因校场哗变案被革职远调。以二位得罪的人物来看,此生在雁留城恐怕再无立足之地。本将佩服二位才能,想请二位入我军中做事。今日请二位来此就是此意。”
江鸿不插话,只是取过两叠卷宗迅速翻阅。
罗公远听了秦行一席话,并不言语,只顾闷头喝酒,似乎被触起往事悲愁,心郁难平。
常钧倒是面色如常,淡然道:“常某本就是个囫囵人,常家行事不正,获罪于天,蒙圣上隆恩,留常某一条性命,常某已然知足,只愿余生平平安安,不复他求。秦将军年少有为,身世显赫,又得陛下器重,恩泽深厚,自有贤能之士投靠攀附。常某山野闲人,何德何能敢劳秦将军屈尊言请?”
秦行摆摆手道:“常先生还是不信本将!本将对二位竭心尽诚,并无虚言。眼下帝国外患四起,内乱丛生。雁留城里党争不止,乱世之象渐现,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二位投身朝廷无门,何不辅佐本将,一展胸中锦绣才华?”
一边的罗公远自斟自酌,连饮了几壶酒,已经伏在桌上,鼾声大作。
常钧大笑起身道:“秦将军太过高看常某了。今日蒙秦将军盛情款待,常某感激不尽。只是在下不胜酒力,罗老哥又贪杯出丑,便先请告退了。”
秦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人各有志,既然常先生和罗功曹别有打算,本将就不强人所难了。来人,送客!”
常钧拖着罗公远,与同席的江鸿、韩图等人一一告罪请辞。离去。
江鸿一目十行,迅速浏览完常、罗的卷宗。又让韩图三人先行回村,以免村中族人担心。
送走诸人,帐中只余江鸿、秦行。
秦行仰头猛灌了口烈酒,愤愤道:“本将大老远跑来,原料想能收两个得力助手,结果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江羽,你说这两人怎么想的?难道我这么做诚意还不够?”
“那是你的事儿,我不懂,也管不了。”江鸿咧咧嘴,不置可否,转而凝声道:“谈谈咱们的事儿吧!”
秦行点点头:“江羽兄弟,你坐,上次相逢来去匆匆,想必你有很多事儿要问我,问吧。”
“先说说鱼龙鼎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