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勉将化生再造丹毫不吝惜地送上,那人也不客气,和着水一股脑吞了,运功将药力缓缓化去,不知是药力的作用还是他紧绷的神经终得以放松,过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午饭过后,眼看着面前火堆的火势渐渐小了,而一旁的木柴也没什么剩余。于是陈沈二人理所当然地被支出去拾柴了。这森林像是个巨大的保护伞。即使一连下了好几场雪,地上却看不到一点白雪的痕迹。深冬时节地上的枯枝的确很多,又没有被雨雪打湿,正午的太阳将霜露带走后,地上的木柴也正好作生火用了。两人出去不到十分钟,双双抱了两大捆,这一晚上都不用再出去捡了。
随着木柴的添加,篝火越烧越旺,伴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将每个人都映得红光满面。
梁勉一脸无奈地看着身边的紫烟,拿起一袋饼干,道:“你还是吃点吧。”
“不吃。”紫烟席地而坐,嘴唇发白,捂着肚子咬牙道,“没胃口,吃不下。”
紫烟生怕把嘴张大了一点,然后又开始呕吐。她吐了好一会才消停下来,早上在大街上吃的面食全都吐出来交代在地上了,最后吐无可吐,腹中空空如也的时候,也只得作干呕状,实在令人痛心。恨不得连胆汁都吐出来的她哪里还有胃口?只要一瞥见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胃中就翻滚得难受,吃进去等一会还是要吐出来的!
“我都说叫你别跟来了。”梁勉道,“你又不听。偏要跟着我来看什么怪兽,这下好了,怪兽没看到,你先爬不起来了。”
“你居然还怪我?”紫烟气愤道,“要不是你说要看,我才不会跟来呢!我们两个回家去不是很好?我都好几天没回家了,家里人肯定担心死了!就算你不带我来,难道把我一个人留在旅店里?”
“这话就不对了。”梁勉道,“既然撞见了,怎能袖手旁观?这好歹也是两条人命。呃……不对,现在是三条了。”
“哼。”紫烟毫不留情地指着面前的陈沈二人,道,“坏人!坏人不是想要我们的命么?我们为什么还要救他们?”
梁勉还未答话,这两人就吓坏了,万一梁勉拗不过紫烟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怎么办?连忙摆手道:“不是啊,不是啊!我们可从来没想过要你们的命啊!”
“嗯?之前你们一直不肯回答的问题,现在是不是可以回答了呢?”梁勉脸一沉,问道,“那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把紫烟带到这里来?”
“其实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啊。”老沈道,“我们在那个妖物那里中了水毒之后,它并没有为难我们,只是说,我们如果想解毒的话,就要为它做一件事!”
“做一件事?”梁勉指了下紫烟,道,“就是她?”
老陈答道:“对。”
“呵呵。”梁勉望向紫烟,干笑道,“看来这件事和你爷爷脱不了干系!”
紫烟奇道:“我爷爷怎么了?”
“你问他们吧。”梁勉转向二人道,“那妖物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紫烟将满载疑问的眼神投了过去,算是问了。老陈及时得抓起老沈身旁的一根树枝,在火堆里搅来搅去。然后老沈一伸手,竟然抓了个空!眼睛还没往下移,就被紫烟那已经凶光乍现的眼神逮了个正着,老沈抓无可抓,躲无处躲,只得自认倒霉了。只听他道:“它叫我们去你们市里找打听一个叫周大顺的人,想办法把他的子嗣抓到这里来。”
“啊?”紫烟闻言大惊,忙问,“为什么?”
“呃……呃……”老沈结巴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个所以然来,“它说那个老不死的是强盗,是骗子。它说你爷爷用阴谋诡计把它唯一的后代给拐跑了……”
在紫烟心中,老周宛若天日!心中的偶像被人在自己面前这么赤裸裸地诋毁,这还了得!不管面前这人的年龄是她的几倍,紫烟话不多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瞅准老沈小腿的迎面骨奋力一踢。呃……忘记说了,紫烟穿的鞋子是尖细小巧的粉红色小皮鞋。
“嗷!”一声凄厉似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山洞,回音四起,久久不绝。老陈沉闷的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和梁勉一样,幸灾乐祸地咧嘴笑了。忽地意识到某个严肃的问题,于是笑着安慰道:“其实你还是比较幸运的,若是紫烟年龄大一点,再懂事一点,那么被踢到的可不是小腿这么偏下的地方了……”
一听这话,老沈果然闭口噤声,躲到一旁去揉捏受灾区去了。
却没想到紫烟被这么一气,面色变得红润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来自肚子的“咕咕”叫声,山洞内立时被古怪的气氛所弥漫。
“九哥。”紫烟涨红了脸,拉着梁勉的衣袖道,“我饿了。”
“饿了好啊!”梁勉拿起刚才那袋饼干,递给她道,“就怕你不饿!”
然后洞内众人再无言语,紫烟撕开包装袋和嚼饼干窸窸窣窣的声响就显得格外刺耳。不知在这声音的煎熬下过了多久,终于又有人打破沉寂。
“小姑娘已经能吃东西我就安心了。”开口的正是本应睡熟的伤者,他笑道,“要不然我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紫烟极不情愿地扭过头去,见他伤口已经用衣物掩盖,从外面看起来并无异样,紫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有再出现那反胃的讨厌感觉了。
“你还别说。”梁勉道,“先前你那一声怒吼,差点就让她送了命。不然后来哪里还能看见你的伤势。”
“那么,我就在此给诸位为我先前的鲁莽道个歉,还请各位谅解。”
人在生命攸关之时诸多事情均是不得已而为之。深谙此道的陈沈二人见他神色郑重,齐声道:“好说好说。”
“你是在向我道歉么?”紫烟眨了眨慧黠的双眼,道,“那我是不是有权不原谅你?”
“是的。”
“那好。”紫烟道,“你要向我道歉,肯定要拿点诚意出来!而且我九哥救了你,你这个诚意可不能马马虎虎地糊弄我们!”
梁勉闻言,只觉哭笑不得。心里暗道,估计这是她那个母老虎妈妈教的!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一点都没错!
“那好。”那人病态的脸上泛着淡淡的一丝笑意,轻声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能给你。”
“好了,紫烟。”梁勉叫道,“别胡闹了,我们要说正事了。”
“哼。”紫烟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朝陈沈二人道,“还有没有吃的呀?我还要吃!”
梁勉坐到那人身边,道:“敢问前辈名讳。”
“我以前这么认为,修真界不认识我的人很少,我不认识的人也很少。”那人自嘲道,“今天倒是碰到了一个互不相识的人,而且小小年纪便有大成。”
显然对方是要自己先说来历。梁勉面如难色,温二倒是没有刻意交代不可将他们师徒的关系说出去,但以温二的臭名昭著,万一眼前这人是温二的坚决反对者,还不和自己拔刀相向?该死的老家伙,留下那么不堪的名声,做你的徒弟真是吃亏!
那人见梁勉不说话,料定了是不会说的,便道:“罢了罢了,还是我来说吧。我是灵山派的。有个道号,取自《达生》‘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中的三‘不’一‘栗’,所以师父冠我非栗道人之名。”
非栗?非礼?你师父脑子有毛病吧?不仅你师父脑子有毛病,你脑子恐怕也有毛病!你们灵山派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位置。非礼这个名字都取出来了……不过这些想法只是在脑中顿了一瞬,梁勉知道嘲笑人家的名字是不对的,随即注意力转移到不怕水火的能力上去了。
“潜行不窒,蹈火不热?”梁勉叹道,“这个境界真是妙啊。”
非栗眉宇间暗藏自夸,他道:“不是境界,是天生的。”
“哦。”梁勉道,“那前辈可真是修真界的天纵奇才啊!”
“本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非栗苦笑道,“可我一看见你,我就知道我那点与生俱来的天赋在你眼里,简直就是米粒之光。”
不对啊!梁勉心中生出老大的疑问来。自己早就学会将周身萦绕的纯净灵力收敛到不露分毫的地步了!老家伙说了,在修真界,除了他那种境界的,再没有人能够看出自己是灵胚了!那么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他的修为很高?比那个老家伙还要高?坏了!坏了!这下暴露了!他会不会像老家伙一样脾气?万一他强行收我做徒弟怎么办?我要不要亮出老家伙的名号来?万一他真的比老家伙强,对老家伙不屑一顾怎么办?哎呀!万一他比老家伙还要强,那洞穴深处的妖物肯定不是自己能匹敌的了!这不行!赶紧回家吧!再也不趟这浑水了!
梁勉天人交战之时,两只眼睛到处乱瞅,非栗见这孩子的表情就像那个调皮小徒弟外出游玩不慎泄露了不该泄露的东西,又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不是像!简直就是!他微笑道:“你们天命宗的医道法术就是神奇,我自己束手无策的伤口被你的真元只是一碰就停止了流血!你放心吧,我不是什么多嘴之人,我不会将你身上有化生再造丹的消息传出去的。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会加害于你?不过我就奇怪了,天命宗距离此处好几千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梁勉初始听得胆战心惊,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原来他不知道的,尼玛!虚惊一场!差点吓死老子了!怎么说也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交给我的方法,岂会被你这个什么老子听都没听过的小小灵山派的道士给识破?那么,既然你误解了,我就演一出好戏吧。
紧绷的神经立时松懈下来,如释重负地叹了几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然后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非栗见状,深信不疑,微笑地不住点头。
梁勉心里窃喜:原来老子还有演戏的天赋!
“那么,我们来说说,那个有很大来头的妖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