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日落西山,由于下午的那场暴雨恍若久旱逢甘霖,毕业班已经得到释放的心境再也无法得到回收,老赵也慷慨地决定今天的晚自修不用上了。而在紫烟的一再要求之下,为了考试的事放弃了和梁勉四处嬉戏之后,像好学生一样带着几分复习资料回了宿舍。
送完紫烟返回的时候,在宽阔的校道上看见了驻足的熊震。
梁勉再次见到熊震的时候,最大的改观是他张扬的服饰不知为何早已褪下,取而代之的是将两条粗壮臂膀尽显无遗的白色背心,乍一看还以为是小女孩的那种纯涩的小衣物。
远远地见他望着这边,好像是刻意在等自己。梁勉猜到熊震可能会因为前阵子的赌约要做点什么事,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向前走。
其实他一直对熊震避而不见,当别人问起的时候,他只是说不想因此占他的便宜。以至于当初的约定在近二十天后并没有得到兑现。梁勉不急是情有可原,但熊震不急就有些说不过去,怎么说也是在他这里得到了一个承诺,不管是大的小的,好的坏的,你总得先吱个声吧?这样像个闷葫芦似的,那就让人感觉有些微妙了。梁勉是否在打什么鬼主意?
熊震能一忍这么多天已经让梁勉大吃一惊,可没想到吃惊过后,他就已经沉不住气来了。这感觉就好比你大肆赞扬一个人之后,随即这人就给了来了一出大跌眼镜般的无奈。
他见梁勉的步伐似乎更加慢了,暗骂一声,疾步如飞,只需三秒多一点的时间就出现在梁勉面前。
梁勉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对!对的!如果是来急于了解那个白送给自己承诺的,一定会摆出趾高气扬的姿态,或者认识到梁勉身具奇功,但也绝不是这个表情。这是一种发自于内心的急切,还有些淡淡的失望。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熊震飞快道,“我只是来看看凌薇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她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么?”梁勉一脸疑惑问道,言语间带着隐隐的不悦。
“坏了!”熊震哪里听不出来他的语气,但此时充斥脑子的焦躁让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猛地一拍脑袋,再道,“我说的你可能不信,但是我感觉现在只能求助你了。”
“到底怎么了?”蓦地一股莫名的感觉堵在胸前,怎么也挥之不去,纵使他梁勉身具神通也无能为力。
“凌薇失踪了!”熊震几乎急得要跺脚,道,“打今天下午起我就没见过她的人,校里校外我都找了好几圈!教室没人!家里没人!宿舍更没人!她就好像……”
“你说什么?”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掠空而下,将梁勉狠狠钉在原地!随着他不断变沉重的呼吸,胸腔内的感觉倏地像是爆炸般迅速四散开来,涌起漫天如焚的急流,化作万千同样的低语。凌薇失踪了?她失踪了?她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呢?她在哪?在哪?我怎么知道她在哪?
“我知道她在哪!”
解掉这燃眉之迫的是雪莲,梁勉心绪的巨大波动在第一时间引起雪莲的注意。
“对!你知道!你知道她在哪!你和她有联系的!”梁勉心里声音又沉又急,几乎要挤破了这逐渐式微的感应通道。
面对梁勉从未有过的失态,雪莲可没什么经验,只是道:“由于隔得太远,我不清楚具体位置,只知道大致的方向。”
“这就够了。”梁勉火急火燎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嗯。先一直向东吧,借助你的感应倒是会察觉到她具体的位置。”
得到方向的梁勉同时像是打了一针镇定剂一样,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安抚,如若无人地腾空而起,这就要向东边去了。
不料一直被他遗忘的熊震见梁勉独自一人飞天,正纳闷着,眼看就要隐进浩渺的夜空了,不顾形象地吼道:“他妈的!你带上我啊!”
即使是在炎炎夏日,空中凉风习习,给人的感觉别提有多舒爽。加上傍晚时分阔云韶霞,红日如火,怎么说也是个绝美的境地。
不过很遗憾,几乎是挨着从它们身边飞速划过的二人毫无欣赏的闲情。暂且放开梁勉焦灼的心情不谈,就是熊震这个初次跃空的人,努力保持平衡的状态下,面色都是一阵青一阵白的。
熊震扶着那薄如金箔却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铁块,一脸怨气道:“你就不能找个好使点的东西么?”
“别挑三拣四了。”在他前面的梁勉头也不回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在师门之外御剑飞行……”
“这么说你平时不是这么飞的?”熊震发麻的嘴唇又抿了抿。
“平时么?”梁勉道,“平时都是御空的,还带个人。”
“那你把这把该死的飞剑撤去吧。”熊震眼前一亮,忙道,“老子都快难受死了!”
“不!”梁勉否认道,“我才不想抱着你飞呢!”
“……”熊震似乎想起那日两人在对话中出的某个乱子,再无言语,沉默片刻,然后发起牢骚道,“老子坐飞机都没这么……”
这句话还没说完,忍了好久的熊震“哇”地一声,就像他初次坐飞机那样,在高耸的云端吐了个一塌糊涂。
“你最好站起来。”梁勉道,“这样可能会好点。”
熊震握着飞剑偏锋的手越来越紧了,坚定道:“不!我绝对不站起来!”
“那随便你。”梁勉道,“这可不是在坐飞机,你吐下去的东西说不定就落到了别人的脸上。”
“落脸上就落脸上吧。”熊震坏笑道,“要是我能站起来,说不定还得撒泡尿才爽呢!”
可这个坏笑并未持续太久,他就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骂道:“他妈的!凌薇都不见了,我居然还笑得出来!”
本来这柄飞剑的出现加上熊震的窘态让两人暂时将心中的急切和各种不妙的猜想忘却了,却是在熊震再一次提起来的时候,两人都陷入就如这天空,死一般的寂静。
飞剑的速度毋庸置疑,在梁勉全力催动下,只用了半个钟的时间,那已经霓虹四射、炫目缤纷的东方明珠高塔就映入眼帘。
“再往东就是海了。”尽管他对雪莲的绝对信任,却难免有些猜疑。
“对。的确是还需要往东。”
等梁勉再次飞到崇明境内的时候,雪莲那边终于有了新的指示,往北。
其间梁勉一直避免回答熊震那些普通人见了新奇东西所衍生出的无脑问题,譬如: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飞的?你怎么会有飞剑的?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一一被梁勉屏蔽。却是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凌薇的位置的?
梁勉只是道:“我在她身上留下过一些东西。”
惹得想象力无比丰富的熊震浮想联翩,然后慨叹道:“没天理呀!为什么我们青梅竹马就不能发展成为恋人呢?”
当然,这句话亦被心虚的梁勉屏蔽。
这样再一直行进到黄海中东部,临近国界线的地带,雪莲终于没了指示,只是问道:“师弟你做好准备了么?下面那位可是很厉害的角色!”
“有多厉害?”说实话,除了小红,梁勉离开温二之后,就不曾见过厉害角色,那两个被封了一半道行的妖王自然可以暂且排除。
“要多厉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身上所载的妖气是我记忆里最盛的!”
梁勉闻言一惊,依照雪莲的生命来算,在她以往一千五百年的记忆里,这个人的妖气是最盛的话,那么定然最少是妖王级别的!
可是妖王为什么要掳去凌薇呢?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梁勉忽地厉声向熊震道,“凌薇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到现在才问么?”熊震像是早已做好准备一样,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她家里嫡系的男丁一直是俗家道士,专干降妖伏魔的事情。”
“就这么简单?”梁勉有些不信,如果真是这样,那妖王迁怒于凌家对妖物的肃清,将凌薇掳去还债或威逼也是有可能的。但潜意识里,他认为这其中某些因由并不是熊震说的那么简单!
他看了看周围平静得偶有小浪的海面上唯独就不远处的一座不足千平的小岛,脑中豁然灵光一闪,却是一不小心想起小红的话来……
梁勉狠狠啐了一口,紧紧地攥着衣袖,将灵觉小心翼翼地向那满布不知名树木的海岛靠去。
他看到了树尖上的布置粗糙的鸟窝,里面蹦跳着几只肉乎乎毛发稀疏如星点,嗷嗷待哺的雏鸟。他哪里来的闲情看这些?正要将视线移走的时候,却发觉一条足有自己手臂粗的青黄花纹的大蛇打着转一圈圈绕过树干,吞吐着细而长的红信,一对闪亮碧幽的双眼满是渴望可贪婪!眼看它就要靠近那鸟窝了,因凌薇的事而怒火中烧的梁勉哪里肯容这等残忍的事情发生?
只见他双目如电,灵力一吐,不偏不倚地打在那大蛇的七寸处,但见那大蛇一阵痉挛,盘在树上的身躯也随之瓦解,直直地掉下树去,“啪”地一声激起土草一片,鸟飞四方。
“敢伤我同宗?好小子!你死定了!”一声尖细的娇喝随灵觉的回笼而刺入耳膜,片刻间震得梁勉气血翻滚,灵息紊乱,险些眼前一黑便从空中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