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行这才知道,官兵能在危急时刻及时赶到,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运气好,而是司马源积极奔走联络的结果。
“白老先生,袭击你们的刺客身手都很不错,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剑法好的惊人!您知道他们的身份吗?他们又为什么要杀您呢?”叶君行如今既已卷入,自然是想弄个清楚。
白霖叹息一声道:“此事原本乃是机要秘事,但叶侠士既已卷入其中,老夫自是要如实相告啦!而且,老夫遭遇阻杀这也已说明机密已泄,秘事也已不秘了。”
叶君行见白霖说的郑重其事,他心中愈发的好奇,当下便目不转睛的看着白霖。
“叶侠士莫急,老夫说给你听!”白霖微微一笑道。
叶君行也觉自己有些毛躁,当下便借故喝茶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谁知茶水方一入口,叶君行便觉清香甘甜立时充盈唇齿,就连他的心神都为之一静。
“好茶!真是好茶!”叶君行当即大为赞叹,他觉得比穿越前喝过的所有茶都要好喝。
“叶侠士也是识茶之人!”白霖觉得叶君行性情爽朗,心中颇为喜爱,当下哈哈大笑道。
旋即白霖又收敛笑容沉声说道:“自秦王嬴政继位以来频频东出,其吞并六国之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我白氏在魏国经营逾百年,人力财货根基俱在于此,为白氏计,为母国计,为天下计,老夫绝不能坐视虎狼肆虐天下。眼下秦国在军力、国土、人口上已超越六国中的任意一国,唯经济一道不及山东六国,就是那天下第一大商市的咸阳也多为我六国大商盘踞,于是老夫便谋划了一场大商战,希望通过商战可以打压秦国,甚或一举使秦国经济崩溃。这经济乃是国家之本,若秦国经济崩溃,再加之其正逢百年不遇的大旱,倾国之财力都在兴修水利工程之上,其国力必然大衰,内乱必然迭起,至少十年之内秦国将再无东出之力!”
司马源面露欣喜之色:“没有秦国的步步蚕食,以我大魏之根基若能发奋图强,十年之后必将重新崛起恢复武侯霸业,届时定然能将秦国的势力再次逐出中原!”
“不仅是魏国,其余五国也都将拥有一个安全发展的环境!”白霖的目光飘向远处。
叶君行心知历史发展的走向绝非他二人所想,但他仍是十分钦佩白霖的志向谋划和爱国之心:“白老先生的谋划真是大手笔!”
白霖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我白氏虽位是天下大商,但仅凭一己之力想打压秦国这个超级大国又谈何容易!老夫便联络了齐国田氏、楚国猗氏及六国一干大小商贾,希望可以集群商之力打击秦国!由于此事十分重要,许多细节也需要面谈,老夫便亲自前往楚国联络猗氏,不想却在返魏的途中遭到了黑衣刺客的突然袭击!”
“想必是秦国知道了您的谋划,所以才派人来刺杀您!”叶君行猜测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白霖微微摇头。
叶君行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那刺客头领曾胁迫老夫与其东主合作,转而对付六国商人,并承诺可让我白氏三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大商。据此揣摩,刺客头领口中的东主虽是代表秦国,但应该不是秦国官员,所以老夫猜测此人就是爵封昌国君的秦国第一大商方清泽!而为了验证推测,老夫曾故意出言道破,那刺客头领也未否认,想来当时他认定必能杀死老夫,所以并不怕身份泄露!”白霖解释道。
“秦国做出此等卑劣行径,难道就不怕引起天下公愤,六国合力讨伐吗!”司马源思忖道。
“这便是秦人狡诈之处!方清泽虽有昌国君爵位,却不是秦国的实权大臣。而且,我料定慕起在刺客的尸体上也决然不会发现与秦国官方有所关联的线索。如果老夫未能幸免,即使是魏王联合其他五国照会秦王,秦王只需轻轻一句‘秦国素来重视经济商旅自由,历来不涉商道纷争’便可推的一干二净!”白霖摇头叹息,“更何况六国畏秦已久,如非证据凿凿哪国又敢与之交恶呢!”
“可惜让那头领逃了!不然的话兴许通过他能将秦国的恶行大白于天下!”陈平一掌拍在茶几上。
“那方清泽既然可以派人刺杀您,想必也不会放过齐楚两国的大商,而以他们的身手而言,要不是事先有所防范,恐怕齐楚大商的处境也不妙啊!”叶君行见秦国谋划如此老辣,心中一动。
“叶侠士所虑极是!司马总事,你即刻派人日夜兼程赶赴寿春和临淄,通知猗、田两家让他们注意防备刺客!”白霖看向司马源。
“好的,我现在就去办理。”司马源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东主,六国中其他大小商人是否也要提醒一下?”
白霖略一沉吟道:“暂时不要,以免引起恐慌。我思秦国之所以对老夫下手,必然是清楚白氏、田氏、猗氏乃是此中要害,想要除掉我们以达到釜底抽薪的效果,所以目前其他商人应该无虞!”
司马源再不说话,只一拱手便去了。
叶君行微微点头,白霖的做法和他心头所想一样:眼下确实不宜将此消息放出,否则那些商人一旦知道秦国竟然不惜派出刺客,必将引发大规模的恐慌,最后商战抗秦的谋划也会随之付诸东流。
“白老爹、陈平,我们暂时尚不能回大梁,所以鲁易等壮士的遗体烦请你们妥为打理,明日老夫便让司马总事在启封城郊为他们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等日后回到大梁后,老夫要去逐一去他们的家中拜会,同时告诉他们的妻子儿女,我白氏会保他们三代生活无忧的!”白霖对白老爹和陈平说道。
陈平心中百感交集,既为罹难的袍泽忧伤,又为老东主的深情厚义感动,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下只得起身向白霖奋力一拱手。
“陈平,老夫知晓你与鲁易等人情谊深厚,如今他们壮烈牺牲,但为己为人你都要更加打起精神啊!”白霖明白陈平的心情安慰道。
叶君行暗暗赞赏白霖对待下属的真诚关怀,难怪鲁易等家将为了保护他竟不惜拼掉性命。
叶君行正思忖间,方才那名俏丽的侍女已然手托木盘飘了回来,眨眼间众人面前便已分别摆上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酒和五色茶点。
白霖微微一笑,拈起一块茶点道:“连日奔波拼杀,老夫早已饥肠辘辘,大家快些动手填饱肚子!”
众人腹中确实饥饿,不过此时都心有忧思胃口全无。
“孔老夫子有言‘食色性也!’,何况包括老夫在内,在座诸位眼下已是秦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我们更要吃得好、睡的香,让秦王茶不思饭不想才好啊!”
叶君行等见白霖如此风趣豁达,不禁有豁然开朗之感,当下便都大口吃喝起来。
稍倾,众人便已吃喝完毕,白霖便让白老爹和陈平先去休息了。
叶君行心中挂念华悦,但白霖却没有让他离去的意思。
白霖目视白老爹和陈平离去,而后对叶君行说道:“叶侠士,有几句话老夫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您请说!不过,您就不要叫我叶侠士了,叫我小叶或者君行都可以。”
白霖点点头:“老夫年岁痴长,便称你君行吧。”
“当然可以。”
“君行,不知你和华悦出自何门何家,是哪一位宗师的高徒?”
“原来是想摸我的底。”叶君行心想。
“我和华悦的老师是鬼谷先生。”自己反正又没有什么底好摸,当下便如实答道。
“你竟是鬼谷先生的高徒!难怪!难怪!”白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老夫曾听闻鬼谷先生已参透生死得获长生,老夫还以为不过是传说罢了!如今知道先生确在人世,方知此言不虚啊!”
天下皆知,战国初期名震天下的商鞅、庞涓、孙膑都是鬼谷子的学生,包括后来秦昭襄王时期的赫赫战神白起,据传也是鬼谷子的得意门生,由此推断鬼谷子如果仍然在世,现今已在百岁之上。
虽然鬼谷子的学问、才智皆惊世骇俗,但长生不死毕竟非人力可及,再加上白起之后的几十年里,鬼谷一脉再无一人于天下间走动,所以绝大多数世人都认为鬼谷子已然仙逝,所以无怪乎见多识广的白霖乍闻之下也难免惊讶感慨。
“老师他年岁虽高,身体却依然很好,如今还在天下到处游历!”
“若有一日能得见先生一面,老夫也不枉此生啊!”白霖手抚长须喟然一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