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濡沫见他只是脸色不断变幻的盯着药碗发呆,眼睛里似有些苦涩,又有些迷茫,只好将药碗又伸了伸,道:“小白脸,你想让我举多久?你体会一下我刚才也光荣的加入伤者的行列中来了。”
尘拜衍曜并不生气,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过来一饮而尽后,真诚的说道:“总而言之,谢谢你。”
“不用谢我,这些都是姥姥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女孩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想到日后要行走江湖的诸多不便,狡黠的道:“你要实在想谢我,走前给我打张欠条就行,数额嘛,当然是多多益善。”
尘拜衍曜闻言怔了一下,她的话总是这么出人意料,随后他苦笑道:“谢是一定要谢,欠条,你要多少我便写多少。”
絮濡沫收拾完瓶瓶罐罐后伸了个懒腰,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听你这么一说,总感觉你写出来的会是一张空头支票!”
尘拜衍曜笑了笑,“绝对不会!”
絮濡沫闻言抬头,恰好看到他笑容淡去,眼神落寞,整个人也在瞬间让人感觉如云随风般的疏离开去,只听他冷哼道:“不过我没死这件事,怕是要让我的哥哥们失望了。”
“看来你的家庭关系不是一般的复杂啊,就算不是皇室的皇子,也是某大家族的公子吧。”絮濡沫有些鄙夷的嗤笑道:“这种环境下的人,所活不过为那名利二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尘拜衍曜轻抿着薄唇,眼神淡漠,目光望向遥远,落在一个莫名的未知处,娓娓道:“我确是皇室之人,尘国第七皇子,崇王。这些地位对别人来说是一种难以企及的荣耀,对我来说只是束缚我一生的枷锁。”
絮濡沫心道,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啊,随后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被人追杀误打误撞到了这儿,还是到这有事被人伏击的?”
尘拜衍曜见她听闻自己皇子身份的反应彷如只是听闻天山又下雪了一般淡定平常,心底有些惊奇,不过想到她本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散漫之人,这种淡泊反应也是意料之中。遂叹了口气,坦言道:“我是为了天山雪莲而来。结果在山下一直找不到路才被他们追上,我的侍卫为了救我全都埋骨天山脚下了。”
“天山雪莲?”絮濡沫听了瞪眼,不自然的重复了一遍,有些心虚的转开头,眼神也有些闪躲,“你要那个做什么?”
尘拜无霁沉浸在兄弟相残,侍卫全覆,父皇生死未知的思绪里,也就没发现絮濡沫的异样,语气有些沉重的回答她道:“我是为了我父皇。他在半个多月前的寿诞上宴请两国来使和国内百臣,寿诞尚未结束便中了奇毒,稍微值得庆幸的是此次只有父皇一人中毒,若是其他两国来使皆都中毒的话,尘国怕是要有一番大乱。”
尘拜衍曜面容冰冷的继续道:“宫里的太医对此毒束手无策,只能尽量压制。据闻天山雪莲可解天下奇毒,我母妃为我将来着想,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便遣我日夜兼程,务必带回。”
絮濡沫原本闪躲的目光听闻此番话后也不躲了,用眼的余光斜睨着他,撇着一张小嘴,嗤笑道:“先不说你那些豺狼虎豹的兄弟,单单是上山的几条路都是被婆婆动过手脚的,贸进天山而葬身山下的据我所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是你娘亲生的吗?你也信她是为你好?为你好还赶着你来送死吗?”
尘拜衍曜一双狭眸低垂,浓密的睫毛掩着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霾,面色沉郁道:“母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虽然她做的很多事情我不苟同,但是我不能不承认,在那样一个环境里,我能活到现在全因母妃的委曲求全和那些我所不齿的阴谋诡计。而父皇他…”
絮濡沫望着她,不发一言,听他一声长叹后,继续道:“父皇不爱任何人,无论是茩宫的女人,还是那些女人为他生的孩子。他只爱他自己,他可以看着我们兄弟间的手足相残而视若无睹,却不能忍受一丝一毫别人对他的伤害。也许在他眼里,没有过程,只有结果,而他只是想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罢了。”
不知为何,尘拜衍曜感觉自己说着说着,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并且愿意去相信一个陌生人,十多年来一直绷紧的琴弦第一次任由它舒缓下去,“这次的中毒事件调查后矛头直指太子,父皇已经下旨一月内若不能找到真凶,便废黜太子,母妃便希望我能把握这次机会。”
絮濡沫听闻了他的话表情难得有几分严肃,语气森冷的说道:“你娘难道就不懂什么叫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吗?还把握机会?你这还没获宠呢就又是蛊又是毒的,真要得了宠,不更是众矢之的了,你娘这不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吗?”
“而且,我也不认为是太子下的毒。他都已经贵为太子了,只要静待皇上百年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何必要多此一举,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栽赃陷害你父皇难道看不出来?”
尘拜衍曜轻扯了嘴角,苦笑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身不由己是另外一回事,而且无论人证物证都直指太子,父皇又是那么爱惜自己的一个人,如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所做一切不过是敲山震虎,给了太子一个月的时间,查到真凶,既证明了清白,亦在两国使者前展现尘国储君之能力,皆大欢喜。若不然,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事件不是太子所为,父皇一来对太子失望二来对那些想妄动他的人杀一儆百,所以绝不会有丝毫犹豫一定会废黜让贤。”只听得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孤凉道:
“这是我们作为他儿子的可悲可怜之处,躲不开,逃不掉。也许,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