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尘拜衍曜起身穿着衣服,她挪了挪屁股,随手将染血的羊皮丢在一边,找了个方位好角度佳的位置等着欣赏帅哥更衣秀。尘拜衍曜见此流下一滴冷汗,也顾不得管身上的伤了,用可以挑战吉尼斯世界记录的速度飞快的穿好了衣服坐了回去,然后不出意料的看见那女子有些惋惜的叹气。
帅哥更衣虽差强人意,絮濡沫却依然兴致不减的用一只细长的银针串蚂蚱似的串起羊皮上两只恶心兮兮的蛊虫,先是自己看了看,随后送到他跟前,啧啧的道:
“居然有两条,要知道这种蛊虫入体后失败的几率是极低的,看来这家伙要置你于死地的心就像女子守护自己的第一次一样,坚定而执着啊!”
他本是有些心痛兄弟间的残忍,但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哭笑不得,絮濡沫也懒得理他,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是其中一个要害你的,还有一个就是对你用紫形草的那位了…”
他有些疑惑的敛眉打断她,“这两种手段你为什么不认为是一个人所为?”
絮濡沫翻了一个大白眼,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道:“你这种单细胞动物永远不会明白我们这种高等生物的复杂思想,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一样。”
他虽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却也大概知道她在损他,索性也不搭她腔的等着她分析他听,絮濡沫如他所愿的继续道:“若不是你来了天山,食心蛊已经可以让你在世上的唯一作用就是捐献遗体解剖研究,而你总不会在天山呆一辈子吧,他为了对付你既已隐忍的养了蛊,又怎么会在最后关头冒进,就算是会动手,也必定是在食心蛊失败之后,而不是成功在即之时。”
尘拜无霁听完一整段后又回过头去琢磨那句“捐献遗体解剖研究”,承前搭后的想了想,她的意思应该是说他死了,耳边又听到她的声音娓娓传来,道:“除了这已经动手的两个敌人,我估计你身边应该还有隔山观虎斗,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吧。”
她由此也料想到了他不俗的身份,不由问道:“对了,你是姓尘还是姓尘拜?我还从未听过尘拜这个姓”
她对他一无所知,只是凭着一蛊两毒便看出诸多问题,尘拜衍曜正暗自佩服她一颗小脑袋的灵活,听了她的这个问题,寒凉儿漆黑的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问道:“你不是尘国人?”就算不是尘国人也不应该不知道尘拜两个字代表的含义啊。
“尘国?”絮濡沫很认真的想了片刻:“好像见过,又好像没有。”
尘拜衍曜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了。
如今的函临大陆天下三分:尘国,禹国,韦国,而尘国是三国中版图最大,人口最多,兵力最强,现如今已是稳居三国之首。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尘国?就算不是函临大陆的人也不该没听过尘国,可是看她表情认真,眼神迷惑,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这世上的确有人不知道尘国。
尘拜衍曜出门在外时,从来不轻易坦诚自己的身份来历,如今第一次对陌生人坦诚自己的姓氏居然是这种结果,他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不由的有些抱怨的道:“三国里任何一个国家,即便三岁小儿也知道的事你却不知。”
因为婆婆的约束,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离开过这天山一步,很多问题又不能直接问她,而看过的书一笔一划写的认真的那种她还能认识一些,那些游记之类的书都跟鬼画符似的,一张纸上能认识十个字就不错了,所以至今为止她对山外的一切没有一丝的概念,此时听了他这话她有些生气,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问道:“你知道我几岁吗?”
尘拜衍曜上下打量了一眼,有些不解的回道:“看起来不过十岁。”
絮濡沫哼了一声一脸的理所当然,道:“这不结了,三岁知道的事我既十岁如何会知道,所以我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尘拜衍曜无语,觉得跟她这么认真的探讨三岁小孩的问题,倒显得自己像个孩子般幼稚。
不过,这莫名其妙强词夺理的回答啊,还真是有趣,他嘴角轻扬了个向上的弧度,眼里也是有了一丝笑意。这样单纯而明净的感觉,虽仅是浅聊几句,这许多年来也是第一次吧。
想到这些年的过往,刚渲染上一丝快乐的眸子又迅速的黯淡了下去。
絮濡沫见他不再回话,便转过头顺着窗户看了眼已经昏暗的天色,道:“我要回山顶了,明天早上我配好了药下来,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着将蛊虫和银针一起丢到羊皮上随意卷了卷,抱着走到门前扔了出去。
尘拜无霁听她说要离去,匆忙收拾起自己的心思,起身刚要说什么,便听她又道:
“你若是饿了,屋里挂的这些都可以吃,渴了自己去羊圈里挤羊奶。切记,明天我来之前不要使用内力。”留下一句嘱咐的话后她也不待他回答便转身帮他关好了门,蹦跳着离开了。
羊皮临时搭建的床榻上,尘拜衍曜嘴角含笑的半倚着身子,目光停留在已失去了娇俏身影的门口,听着屋外女子一声脆生生的清啸,空中亦回应了一声嘹亮略带喜悦的鹰鸣,两者声音此起彼伏,渐行渐远渐无声---这便是她的世界,单纯而简单。
而他的世界,太子之争,皇位之争,从生下便注定是一场惊天赌局,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赢则生,踩着其他兄弟的尸骨,活的比任何人都高贵,输则死,成为其他兄弟登顶的磨刀石,死的比任何人都凄惨。
即便你不争,也不会有立足之地,只要活着,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个局。他无意那个位置,过往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让母妃和自己能活下去,这简单而平凡的愿望啊,到了那里却成了最大的奢望。
漆黑的凤眸泛着妖冶的紫芒,迷离而邪魅。
许久,感觉到身体的饥饿,他才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扯下一块肉干,却还是牵动了身体的伤势,在他习惯性的用内力压制伤势时,突然记起絮濡沫临别时的叮嘱,遂只能散了内力,静坐着等那深入骨髓的伤痛缓缓渡过。
近半个月的日夜兼程,他很久没有吃饱喝足过,而如今几块简简单单的肉干竟不可思议的给了他莫大的满足。背靠着高高的羊皮堆砌而成的墙前,唇齿间还留有羊肉和草药混合而独特的味道。
闭上眼,虽然门外风啸山野之音响亮,虽然屋子里羊皮味道腥臭,虽然床榻铺垫的起伏不平,然而,他却是自记忆起第一次,放开身心,不用担心不用警惕的沉入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