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之间的争执,叶离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反正我还是要在这牢里待着的,等你们协商好了再决定要不要和我合作吧。”
她倒算是初步对这两人有了一些认识。李绩这人虽然说有些沉不住气,但相比于傅颜,他身上倒是多了几分像她这类人所拥有的“杀伐果决”。而这样的人,只要假以时日,将他身上原有的浮躁磨去,终会成一代人杰。
而傅颜倒像是个初涉人世的无知小儿一般,虽然经历过了残忍,可心里却始终存着善念。或者说,那善念只是他的妇人之仁而已。像他这样的人,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也就算了,他既然选择涉足像这样充满阴险算计的深潭,这样的优柔寡断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她自己的事情还没落定,管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见两人还在协商之中,而她则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见他们一时间还难有个定论,她索性就先在这里小憩一会儿,把精神头养足了再说。
……
不知又过了多久,等叶离复又睁眼后,原先还在协商之中的两人现在已经没了声。
见此,叶离便问:“协商好了?”
还没等到答复,就见李绩沉着一张脸向她拱手鞠了个礼:“若是叶将军能够答应助我二人一臂之力,五年之内,李绩任由将军调遣,且毫无怨言。”
见他这般,叶离便知道他俩已经商定好了。对于李绩所提出的条件,她虽说不是很满意,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如此,李先生也就无需和我多礼了。”说着,叶离便从地上站起了身来,“既已达成同盟,二位的事也就算是我叶离的事了。不瞒二位,傅家之事我已在着手调查。虽说已经掌握了某些线索,但证据还是有限。若有二位相助,相信离真相大白的那天就不远了。”
闻言,不仅是傅颜,连李绩都有些傻眼了。所以搞了半天,叶离只是顺着他们的意思给他们下了个套?
不过二人虽然有些不满他这看似有些不厚道的做法,但却没有要反悔的意思。
“可你不是不会插手与你无关的事吗?”李绩不解道。
叶离懒懒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悠悠道:“傅家是和我没关系,可我和洛一鸣有仇啊。更何况此次我被成帝打成了死囚,若想出去就只能借傅家一事做文章。”
据她手里所掌握的线索来分析,当年傅家之所以会惨遭灭门,那是因为傅文扬手里掌握着洛一鸣及旧派中某些人员的一些不可告人的信息。至于这些信息的去处,怕只有身为傅家后人的傅颜知道了。
而她这次要是能够把那些信息弄到手,就不怕没人救她出去。
闻言,李绩冷嗤了一声:“叶将军还真是打着一手好算盘啊。”
“不敢,”叶离语气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又道:“先不说我了。对了,你们又是怎么到这死牢里来的?”
李绩和傅颜一早就知道这是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所以早已经做好了要向叶离和盘托出的打算。
“一个月前,柳州太守因为监守自盗而被朝廷下令抄家。而那太守一家老少在被押解回建康的路上遭遇了一场截杀,等朝廷增设的人马到了之后就只剩下太守的两个儿子还活着。而我俩正好又需要借用死囚这一个身份来这死牢里查一些事情,所以就替了他们来了这死牢里。”
回答的是傅颜,等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了下,随后有些惋惜道:“可等我俩到了这死牢里的时候,才知道我们想要找的那个人已经在我们到达之前病死了。而我俩正谋划着该怎么从这里出去时,叶将军你就来了。”
听着傅颜的回答,叶离眉头稍蹙:“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可是大学士林昭?”
“正是。你知道?”李绩问。
“没有,只是你们想要到这牢里找林昭查什么?”她倒是没想到,那个因私吞银矿的而被判了死刑的大学士居然也与这件事情有关。
“当年我爹预料到他会出事后,就提早在暗中给他的老友,也就是林昭大学士送去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我虽然不知道,但我想可能会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原先这也是我的推测而已,可是在半年前听说他出事了之后,我才确定了这件事。”傅颜答道。
当年他爹并没有跟他提起过信的事情,想来是他爹不想他参与进这件事来。而这件事他也是在林昭出事前的一个月才知道的。
“原来如此。”叶离沉吟道。
原先傅家的惨案一事她也是旧事重查的,却不想一时间竟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看来,这件案子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可眼下该怎么从这里出去?”看着陷入深思的叶离,李绩不由地问道。
“等。”叶离收了思绪,面对李绩的疑问,给出了这么个字。眼下她被困在这里,很多事都没法由自己去做。但她已经把该吩咐的事情都吩咐给孟旸做了,所以一切还需要时间。而她现在能做的,便只有安心等着了。
见此,傅颜和李绩两人也就没了声。也是,他们现在被困在这里,除了等待时机外好像就没有其他出路了。
……
外边的天渐渐地亮了起来。
叶离随意地坐在地上,看着外边逐渐亮堂起来的天,双眉微微纠着。
今天,燕使就要抵达建康了。
本来她还想借这次朝会做点事情的,可现在她却只能待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皇宫中,司马衍正与刘旻及韩琦等人在御书房里商量着最后的一些事宜。
因为燕使今日到达,而晋作为东道主,在很多地方都得多做注意。这并不是向谁示弱,只是现今处在这个多变的时局之中,有些事能多做注意的就省得留人口舌了。
司马衍是在三更之后召各位大臣进宫的,现在已到了破晓时分。见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他这才吩咐他们下去准备早朝了。
等人陆续地离开了,司马衍这才揉着眉心从御桌前站了起身来。
御书房门口,掌事公公陈令举早就备着早点和参汤在那儿候着了。见大臣们都尽数离开了之后,他这才招呼着手底下的小太监拿着盥洗盆和食盒进了御书房。
“皇上,早朝马上就开始了,您先用点早膳再去吧。”
说着,陈令举便将早点一一摆到了食案上。
司马衍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就走到一旁,由着一旁的小太监伺候着他洗漱。
待他洗漱完后,那些小太监便就出了门,原地只留着陈令举伺候。
司马衍抿了口参汤,忽而像想起了什么似地,抬头问道:“叶离那里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昨天他也是气极,所以才对他动了杀机。可等事后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在烦恼将叶离打入死牢之后他所要面临的一系列后果。
说实话,这时候将叶离打入死牢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是昨天那情形之下,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承认自己当时确实是怒火攻心,所以一时间才不计后果地将他打入死牢。可就算昨天他仍是冷静的,叶离也必须为他在这次与旧派的博弈之中作出牺牲。
经成肯一事,已经让旧派按捺不住了。如果这次他再不做出点安抚的举动,怕那些人就要狗急跳墙了。再者过几天就是朝会了,这时候如果与旧派发生冲突,到时难免给人有乘之机。前朝的八王之乱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的话,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法做出什么力挽狂澜的事情。所以选择牺牲叶离,更多的还是他的无奈之举。
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个对新政有所帮助的人,要他轻言弃之,这对他来说是个艰难的抉择。
“据死牢那边所说,昨晚孟旸去探监过,后来叶离好像跟他说了一阵子的话,虽然他们整个过程都是在咬耳朵,但看样子像是商量一些对策之类的。而今早,派去城外驻守的探子来报,说孟旸暗中出了城,看动向像是一路往南去了。”陈令举想了会儿,便把今早底下人上报给他的一些消息尽数说与了司马衍听。
闻言,司马衍长眸微眯,眸里敛着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
他原先还在想着该怎么补救这次因为逞一时之快而犯下的过错,看来现在不用他出手,叶离也开始着手自救了。
他果真还是小看了他!
“死牢里那里继续盯着,有什么情况及时上报。”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又道:“让韩琦加强守备,不要再发生像上次在天牢里的刺杀事件,务必要保证叶离的人身安全。若是他有个好歹,就让韩琦提头来见!”
对他此番吩咐,陈令举顿感不解:“皇上,您不是打算弃了叶离这枚棋子了吗?怎么又……”
“朕倒是后悔了。叶离这人的价值,往往比眼上看见还要多。”所以,就算为了这份难以预估的价值,他也要保护好他。
“……”看着面前人眼里闪烁着的晦暗不明的神采,陈令举倒是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对此,他真不知道是该为叶离感到庆幸呢,还是该为他觉得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