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澜今年十五岁了,倾尽全力考入了县城最好的中学。这个“全力”并不是为了单纯的“考入”,而是“免费考入”。
一中有三档分数线,第一档只需缴纳学杂费,即最好的结果,俗称“免费考入”;二三档则是自费考入,只不过这自费等级高低不同:二档除缴纳学杂费外还要再缴纳五千块,三档学生则额外缴纳一万元。
王星澜家里条件不好,父母都是老实农民,还有一个年幼弟弟,生活过得简朴平淡。王星澜深知自己家庭状况,从小就听话懂事,不过外表的乖巧并不是她的本性。为了不让父母有多余的负担,王星澜只得努力学习,考入一档,考入一中。
又因为地方镇的原因,王星澜本来就比别人要求的分数线要高一些,这就给了王星澜很大的压力,每天晚上拿着手电筒在窝在被子里看书,像极了高三党的状态。一份努力一份收获是真的,王星澜终于如愿以偿,崭新红火的通知书是对她的最大奖励。
而每年有无数的初中生挤破脑袋要进一中,在大人和小孩儿眼中,一中就是大学生的摇篮,考入一中就是一只脚迈进了大学校门。街坊邻居一听谁家孩子考入了一中就羡慕地不行,“哎呀呀不得了,你家孩子真够牛的,大学生的苗子呀,赶紧准备上大学的钱吧。”
王星澜一整个暑假被身边人夸的美滋滋的,天真的以为好日子终于要来啦,新生活要来啦。
殊不知,未来有更多在等待着她,无论风雨或欣喜。
一眨眼,王星澜已经历完人生第一次军训和初入新环境的陌生,除此之外,让自己倍感庆幸的是还结交到了一个非常合得来的朋友兼临时同桌——韩暄。韩暄的性格很好,大大咧咧的,爱笑爱闹,王星澜经常被这个有趣的姑娘逗的前俯后仰。而且两人一起吃饭一起上课,相处的十分融洽。可是谁曾想到好日子过了不到几天,班级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晨读下课,还不太适应新作息规律的王星澜趴到桌上闷头就睡。
不一会儿,班主任林涛就匆匆赶来,身后的一男一女陆续进入教室。
“咳咳,”林涛先清了清嗓子,“同学们注意一下啊,今天咱二班这个大集体又迎来了两名新成员,宋衔华和任苒同学,大家欢迎!”
“任苒?!”王星澜心咯噔一下:重名重姓,这么巧?大吞一口气,慌忙抬头看,真的是她。
是她,是她!可怎么能是她?怎么可能呢?她不是上月就花大钱去了市里的私立高中了吗?怎么回来了?!
自从初二那年舅舅买彩票中了奖,任苒一家就在县城里买了楼——从农村搬了出来。之后每个月给仍留在农村的姥姥和姥爷打点钱,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除此之外,相当于不管不问,十分牛气。后来任苒转校到县城初中,中考失败后花大钱去了市里的私立高中,没想到今天她又回来了。是在私立高中呆不下去了?还是别有原因?王星澜不知。
几年不见,王星澜不得不承认,任苒比原来更漂亮了。她天生长得甜美,皮肤白皙,尤其是占了脸小眼睛大的便宜,给人一种单纯无辜的错觉。加上靓丽衣服的陪衬,整个人显得清纯无比,十分讨喜。
她也知道自己可爱,受人欢迎,眼神表情中免不了有几分盛气,让人觉得有些张扬。下面的女生窃窃私语,主动的发表着对外来者的意见,尤其是这样非同一般的漂亮姑娘,更让她们虎视眈眈,暗自懊恼。青春期的姑娘们像树上的果子,褪去青涩,慢慢变红变成熟了,要抢阳光。
而女生成熟的标志之一就是,对于同龄人的诸如貌美体态婀娜聪明伶俐这样的优点,由自己喜欢对方的原因变成厌恶讨厌的存在。可有些女生更是捉摸不透的,既不喜欢长得漂亮身材苗条的女孩,更对长相中等毫不出众的女生嗤之以鼻,所以她们要挑好玩伴是很难的——既要不能比自己显眼,又不能拉低自己。
王星澜也是不例外的,凭什么例外,自从舅舅中奖之后,王星澜就认识到这种可怕力量的存在。
来不及继续吃惊和脑补未来,目光像磁铁一样被旁边的人吸引,不由自主的转移。阳光刚好从窗户斜撒进来耀眼一缕,温柔打在男生的右半边脸,男生察觉,但并无动作,只见他明显清晰的轮廓,眉目之间的几丝柔和。五官清秀,浅黄色头发更显皮肤白皙,明眸皓齿,想不出什么词语可以更好地形容眼前的这位少年了。
待到两人站定,大家先后打量台上两位完毕才回过神儿来,恍如隔世,激烈掌声,对自己所喜欢的表示欢迎。幸好是一男一女,否则的话,这掌声恐怕只有不到一半。大家对自己的赞美都很吝啬,除非遇到心仪的异性。否则实在是没有力气鼓掌欢迎。
直到两人开口说话,大家才慢慢转移了注意,细细聆听。
“大家好,我叫宋衔华。从北京来,因特殊原因转到咱们班级。我喜欢和人交流,以后大家一起相处的时间很长,希望大家多多关照。谢谢。”
女生张着嘴巴只会鼓掌了,一双双炯炯发亮的眼睛折射出台上少年的不凡魅力,欢迎你,欢迎你,女生们在心里用力的说。
确实,他的普通话很好听,京味浓郁,余音绕梁,而且说话中气十足,隐隐震动着女生们的心脏。尤其讲完话儿眼睛一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声,王星澜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治愈”。
台下的女生如痴如醉,细细地观察着他每一个动作,比如用手轻轻摸头发推眼镜,直到他风度翩翩落于最后一排。有些大胆的女生还扭过头明目张胆的看他,他发觉,也只是回之一笑,引得女生阵阵哑声尖叫。
魅力,这就是魅力吧。
女生都被宋衔华勾了魂儿去,男生都像观看山水景色一样细致打量着台上的女孩,托着腮帮眯着眼睛,完全不顾台上人暗暗发红的脸皮。
“大家好,我叫任苒。”声音横空响起,像是紧紧捏着背后的手,有点太使劲儿了。
男生们竟不约而同自发的响起掌声,招回女生的魂魄,却引得她们白眼连连。
“我是一个爱笑的女孩儿,希望以后能和大家一起笑。”说完报之以淡然的微笑,自以为控制的十分恰当,非常满意,又增了几丝自信。
而几乎所有女生都觉得,任苒这一句话真是矫揉造作到了极点,由内到外,无论哪一个字儿都让女生们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恶心作呕。
王星澜听完前半句话就在心里笑,跟着后半句话一直笑到了尾,心肝肺一直跟着颤着,差点失声就要大笑出来,后面的话再没心思去听。从小到大,王星澜所见到的任苒的笑莫不是冷的苦的瘆人发凉的,或许有其他的笑,但都如盛夏枯叶稀少的可怜。今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爱笑,真是好笑极了。
不过瞧她站在台上说大话面不红心不跳的,倒是一项让人可羡的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