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乡巴佬。”杀气哄哄,趾高气昂。
一瞬间任苒已说完话,倏地飘到王星澜面前。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但像一把无形有力的剑刺进王星澜的心口,剧痛,却不会要了性命,庸俗却高明。
若是以前,对于她这种言语上的攻击,王星澜肯定一笑了之,可今天她竟然当着全班人的面。这已经不是一种羞辱了,分明是一种公开的挑衅和攻击。
班级一下子闹腾起来,班主任林涛的离去还是这新生的热闹,都让围观的人兴奋,恨不得拍手叫好,煽风点火。烧吧烧吧,越热烈越好。
不能忍。
“真没瞧出来是您啊,暴发户。”高高站起来,冷笑看她。
挖苦人谁不会啊。
任苒不知是一时噎住,还是顾忌到大家的印象,后知后觉,甩下重重的白眼,往后面走去。
再也心平气和不下去了,心里使劲压着一层又一波的浪,风平浪静是之前的好时候了,以后的日子,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雨。
韩暄一直好奇,反复追问,王星澜无奈,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她。那些童年的往事,那些情感的交错,像医好了的疤痕,虽然不明显了,但一直记得。
从来未将事情对别人说过,今日与韩暄一谈,倒是感觉不错,心里宽阔了许多。毕竟总把事情憋在心中也不是办法,这事情不像钱财——安静放到银行里就可以升值收益。
中午在超市竟看见任苒,冤家路窄是句真理。星澜为了不再生事端,第一时间跳到货架后隐蔽起来。谁知货架本来就没有放平衡,王星澜用力一拽,货架仿佛蓄谋许久,毫不客气的就要砸过来。
不是不会喊救命了,是不要喊,任苒会看到;来不及跑了,也不想寻求帮助,直直的站着,天真地以为一己之力就可以抵住货架。当真正的接触到这股力量的时候,心里迟钝地叹气:完了。
“快!这里货架倒了!大家来帮忙!”恍惚之中传来声音,说不出的镇静。
王星澜手上已经没有力量了,可是货架还是这个角度,寻着声音望去,是宋衔华。
后来来了很多的人,货架完全控制住了,王星澜早已经软绵绵瘫坐到地上,想着被这货架砸伤的后果。
他竟然大喊王星澜,冲过来将王星澜缓缓扶起,连声问,还好吧,没事儿吧?
王星澜想不起来竟一下子没忍住,嘤嘤哭了起来。
情绪积压到了一定厚度,又受到突然的惊吓。哎可这些都不算什么,倒是宋衔华雪中送炭和热切问候,让王星澜情绪一下子憋不住了,泪水冲开了闸门,一瞬间冲了出来。这泪是为他流的。捂脸呜呜大哭了几秒,无法控制的释放被心底更大的牢笼圈住了。
周围挤满了多少人都不重要,旁边的韩暄和宋衔华都在也没关系,可最怕任苒看见自己的软弱,谁都可以,她不行。
忽地站起来,大吞一口气,假装随意抹去眼泪,假装不知道刚才挨了多大的吓。
王星澜扯了扯衣角,郑重的话刚要出口,却被人又截去时机。
“宋衔华,好了吗,可以走了吗?”任苒横扫一眼,严肃郑重,仿佛站在城墙上,眼像大灯,情况一览无余。
原来他们是一起来的,本满怀感激将要说出口的话,无形中准备好的致谢削头去尾简短至极,脱口而出竟带有催促的意味,也被自己为难了。不过,可不是吗,你快走吧,人家催你呢。
“那好,”宋衔华若无其事的轻松点头,“我们先走喽,拜拜。”他浅笑着作再见手势,真的是一个很难让人不喜欢他的人。
任苒直直的看着宋衔华,紧接着朝门方向歪一下头,示意赶紧走,还故意眨了一下眼睛——她觉得俏皮。在王星澜看来真是难以忍受,若是不经意正面接住,不知得头晕多少天呐。
人也四散了,羞耻心却慢慢升温知觉,脸火辣辣的疼,一点点往外面蹦火星,控制不住了。在那么多人面前哭,尤其对着他,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啊。要是搁现在,真是放不开喉咙,下不了口。如若非得跟揭示自己小时候做过的难以启齿的小坏事儿做选择的话,王星澜真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静下心来,一遍遍重播当时的情景。每使劲儿眨巴一次眼,却都是对自己表现的深深不满,明明可以表现的更淡定一些嘛,生气,生气。自信心仿佛因此变弱几分,脸皮也只剩下半层,自从回来下午一直羞答答在座位上呆着,哪儿也不想去,生怕不小心再遇到。可是越害怕,越是会遇到,邪门。
晚自习第一节临近上课,林涛却急匆匆赶来,察觉到后排新添位置上果然没有人,火急火燎把班长陈辰叫出去,尽管压低了声音但是还能听见:任苒从今天下午到现在都没有来。任苒父母给她打电话不通,打到学校来,发现人找不到了。
林涛立刻让陈辰点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同学去校外寻找任苒,正欲出发,宋衔华却自告奋勇要求一同前去,态度还十分坚决。班里的女生闻到风声,立即叽叽喳喳紧张起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下了楼到楼下都能听见他们急促的商量声。
任苒找不到了?王星澜心里一紧,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担忧还是幸灾乐祸?王星澜不知道,只觉得心突突地跳动,一下比一下有力。自从中午“一别”,王星澜便没了心思关注任宋两人。莫非从超市回来任苒就没了踪影?她不是和宋一起吗?可为什么宋衔华在教室?为什么宋衔华主动要求去找任苒呢?看起来那么着急的样子。王星澜不知道,王星澜太不知道了,一切只有等到任苒回来,谜底才会揭晓。
王星澜有点儿坐不住了,望着窗外的半月越来越沉,心也相呼应着似的,没有底。往下慢慢降,像一只慢慢注入水的气球,想放飞自己往上,可是天也一直往下压,云黑压压的也来了,看不清彼此了。
晚自习期间已经上了一节课,下课后大家依旧像几天前那样嬉闹,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不与自己相关,谁都没有权利为此烦心。星澜也是不必的,她这样劝自己,但说不清是为谁而挂心。大家营造出来的热闹狠心将星澜伤害,太热闹了,一定比往常火热几分,星澜有点受不了,这丝丝的寒意透在背上,十分明显。
直到凌厉声音传来,一股刺鼻的味道越来越近。来不及转头细看,目光已被冻结成两截直愣愣的冰柱,寒气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