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林涛的话，也并全无道理。心里的温热被扑灭，眼睛一度度暗下去，却猛然发现他正似笑非笑望着自个儿，赶紧折断目光，咬着嘴唇转过身来不去看他。

他不一会儿就坐到了后面，星澜虽然故作镇静，但全身涌动着激流，冷热一浮一潜，脸上一红一白。

这场考数学，刚开始还算顺利，可做到选择题最后一个就卡住了。心里宽慰道：没事儿没事儿别放心上，我不会呀你也不会，大家做得都不对，过了再说！可谁知填空题又出现了状况，函数题算了三次得到三个结果，浪费了不少时间，遂写了一个继续过关斩将。做到大题第二题的时候简直要崩溃了，读不明白题，竟然读不明白啊，痛心放弃。明知最后一题肯定难，果然只会做第一小问。回过头来去做刚才剩下的题，挨着又做了一遍，确是一点长进没有反而削弱了信心，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无情不等人，星澜难受死了，像大价钱买了一只上好的白莲藕，里面却塞进了满满的黏泥巴，真是憋屈。若将白藕开膛破肚洗净黏泥，浪费时间不说，还不一定洗得动，洗得动还不一定洗得干净；若将白藕弃置不管，则真让人倍感可惜。

斟酌来斟酌去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碰运气似的写了几句公式，铃声就响了。没好气的收拾完书包，抬起眼来林慕俞正高高的站在旁边。

“去吃饭？”

“不要！”想到他看见了，没好气，走着说。

“别啊，你不吃我还要呢。别忘了欠我啥？”林一直看着她，脸色好多了。就好就好。

“今天心情不好，以后再说。”看见了认识的同学，勉强的挤出笑脸回应。有点紧张。

“我怎么你了呀？”追着她说。

“我走了。”远远地往前迈几步，声音有些冷吧。他原地不动，定定看着她往前走。

星澜感觉到他不走了，心想：管你呢真是。拐过前面的弯，又往前大迈了几步，慢慢顿下，往后看还是没人，悄悄小步退回去，头倚在拐弯墙上，屏住呼吸眯着眼睛往他那瞧。咦哟，还生气不走啦，噘嘴撇他。他是看不见的，他朝着另一方叹息。心就突然软了下来，看到他，偏执地为他找了几条理由：还没道谢呢。还没说清楚呢。还没问明白呢。得，为他也为自个儿。嗨，奇怪了，心都不像自个儿的了。

“喂，走不走啦？”走廊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声音“啦啦”地回荡。

“不去了。”嘿，他竟然拽了起来。

“我请你还不成啊，快走吧，食堂没饭啦。”不知从哪来了一个笑，赶紧转身不让他看见，还憋住了半个。

他嘴上不答应，人却小跑跟上来，嘟囔着：食堂没啥好吃的。

斜着眼睛瞥她，察觉到后回应，“好啦！能吃就行，我不太挑食的。”这才笑起来，星澜也大方笑着。

“我爱吃红烧酱茄子和糖醋里脊！”先点下菜。

“真巧呀我也是。”他眼睛亮晶晶的。

下午考英语和物理。英语倒是还可以，物理真是让人伤心着急。最可恨的是物理的选择题——每个选项都模棱两可，难分正误，多选，你让我怎么选呢，摆明了为难人。有时每个选项都像伸出了双手说：选我选我，少选我一个只得一半儿的分；有时每个选项又像冷酷沉默的大地主，对着钱来讨要土地的佃农横眉竖目，张着大嘴喊：你选吧，多选一点我打断你的腿。你选吧，多选一个一分没有。冒着这样的风险，星澜战战栗栗，临交卷前还添了两个答案，交上卷子后又后悔。学不好最难受，下了狠心要好好学物理。

下午放学早，星澜和林慕俞并排走在一起，安静的像两块移动的木桩。

星澜终于忍不住了，蹦到林慕俞前头，边问边倒着走，“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因为你一直没说话啊。”

“我没说话是因为我心情不好。”振振有词。

“我没说话也是因为我心情不好。”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难以置信。

“因为你心情不好啊。”

林慕俞脱口而出，看星澜有些不自在，连忙说，“别当真啊，我的我的……英语啊是没救了。”

“我物理也快阵亡了。”

“得了吧，你数学不挺好的吗？”

“有很大关系吗？再说了，我数学也不咋地啊。譬如今天上午考的，呦呦呦，都没法说。”

“行啦行啦，其实咱俩半斤八两。不愉快的事儿都让它过去吧，去吃饭吧？”

“走着啊。”

“你说吃什么？”

“听你的。”

“牛肉面可以？”

“嚼不动。”

“饭菜？”

“中午才刚吃啊。”

“馅饼？”

“那么干巴你咽得下啊？”

“那你到底吃什么啊？”

“都行。”

“得嘞姑奶奶，您可真好伺候。”

星澜看着他吃吃笑。至于林涛和她说了什么，她早已忘记。

一中前有一条小吃街，自南向北，从头到尾，一到饭点全是黑压压的人，凉皮拉面家常菜，壮馍馅饼肉火烧。家家门前等着人，家家灶里生着火，多种香味齐汇聚，嗝儿，看一圈人越来越饿了。星澜只在开学时来过一次，东西虽然好吃，但还是小口禁忌着。那大锅露天大敞着，一阵风吹来，锅底火苗得意地跳，刺啦刺啦不时冒着黑烟，卫生卫生，在心里喊着，怕被来来往往的人和吆喝叫卖声蒙蔽。

“还是别去了吧。”星澜抗拒。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看我几乎天天来，这不也长得又高又壮啥事儿没有嘛。你们小女生啊，担心太多啦。”

“我才不是小女生。”觉得任苒那样会撒娇能卖萌的才是，你不要这样叫我。

“骗人，小女生才怕这怕那呢。”

“我不是小女生！”脖子一直，腰一扭，抬起头来就往人群里钻。星澜在前面漫无目的走着，人声嗡嗡，林慕俞喊她不应，不知怎的，竟伸手够她的手。碰到她手的那一霎那，像触电了似的，立马收回，星澜皱着眉转头。两人同时看对方，“我……我怕你走丢了。”又同时不去看对方。

两人最终停留在一家面馆，生意异常火爆，好像是因为星澜慕俞两人来了生意才这么好。不同的人不停地来又不停的走，等了好大会儿才等到两张坐着的板凳。

星澜小声抱怨，“都怪你，早说不来这嘛。等到饭吃就饿死了。”

“好事多磨，好饭也得久等知道不。你要吃什么？”

“牛肉拉面。”献上一双浅浅笑脸。

“等着哦，别乱跑。”他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