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晴空之中,犹有霹雳。
胡承不敢相信,范东是这样的疯狂。
不过是一个地皮,不过是一方祖宅,竟然为了投其所好,讨东家的好,不惜害死母亲。
而理由竟是,母亲打算将宅子留给抱有歉疚的自己?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得到什么,索取什么。
那时爹娘不济,故而将我过继了,我能理解。
可你,怎能如此丧心病狂,为了一个屋子害死我们的亲娘?
你想要你说啊,身为你的弟弟,却是胡家唯一的独子,难道我还会觊觎这个么?
范东,你到九泉之下如何向爹娘解释?”
胡承骂着骂着,泣不成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事到伤心之时,如何能不潸然泪下?
范东无言以对,默默的埋下了头。
如果不是一次次的看见母亲对胡承的呵护和宠溺,一次次的怀疑母亲最疼爱的不是自己,也不至于一时冲动,做了错误的决定。
当愤怒掩盖真心,当罪恶埋没事实,总有光阴洒落,将阴暗暴露。
母亲,总是温柔的,关爱的。
有时候是对他们。
“来,小承啊,和东哥哥一起玩好不好啊?”
有时候是对胡承。
“小承啊,这衣裳是我新作的,你也知道,婶子眼睛不好,不知道做的合不合你心意……”
有时候……
母亲,不在了呢。
两行热泪,遮掩不下范东的罪恶感。
“带走!”是灏泽打破了这一沉默许久的氛围。
杀人偿命,何况还是弑母?
离开了门口的时候,范东停了一下,回了头:“……”欲言又止。
终究放下一切,跟随捕快去了衙门。
事情本就不难猜透,谁能想到,范东也的确是真情流露的痛哭、懊恼和伤心欲绝?
谁能想到,一时的赌气和冲动,就害了一条人命?
谁又能想到,两个年纪相仿的玩伴竟是亲生兄弟?
灏泽不由得感慨了一阵,长叹一声而后离去。
剩下的,他们衙门可以自行处理了,用不着他。
第一次脱离师傅就能破了案子,心里还是很肯定自己的。
灏泽怀揣小小的欣喜,回了客栈。
路上风景怡人,路上鸟语花香。
路上纵然再嘈杂,再拥挤,灏泽眼里也尽是热闹,欢快的。
而客栈中,筠琦早早的坐在楼下等他回来。
紫衣玉白裤,净面的很。
慢慢走了过去,看她的脸色,好像不怎么愉悦。“小琦,怎么不在楼上等我?”
筠琦翘首望去,没什么表情变化,而后趴在桌上:“楼上热。”
灏泽一惊,春天罢了,还没夏至呢?“怎么会热呢?”靠了过去,摸了摸前额,也不烫。
筠琦有气无力的拿开了他的手:“就是热的。”
灏泽这下算明白了,一大早自己就跑去忙前忙后,了了这个案子,却把她一个人丢在客栈,还吩咐他们不准筠琦出去。
想必是郁闷不开心了。
“那我们出去转转?”灏泽可不希望被筠琦记恨,连忙笑了笑试图讨好她。
筠琦瞟了他一眼,噘了噘嘴:“不要,江氏的案子你是不是解决了?”
灏泽立马赔笑:“小琦啊,你不是说不好玩了,不想玩了么?”
客栈外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声音嘈杂的很。
筠琦忽而有些不耐烦了:“那我要是说,我不想玩了,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回家了?”坐起来,坐的笔直。
一语刚尽,泪眼汪汪。
家?他们一样都是孤儿,没想到筠琦将轩辕门那里,当成了家。
“你怎么总是害怕别人丢下你?”灏泽将筠琦抱起,放在自己腿上。擦了擦她已经止不住的泪水。
筠琦呜咽起来:“他们以前也是有娘的,可是现在却没有了……
小琦就好像从来都没有爹娘一样,月婆婆不说,你们也不说。
小琦自己也不记得了……”
筠琦的哭泣之中,透露了一个消息。
这两天接触的只有这个案子里的人。刚刚失去娘亲的是范东,案子的结果还没有公布,小琦为何会知道用“他们”这个称呼?
“乖啊,灏泽哥哥绝对不会丢下你的,咱们是一家人。”自筠琦逐步恢复之后,很少看见她这么哭泣。
加之此前灏泽并没有和女孩相处的经验,不知所措。
筠琦的哭声逐渐弱了,揉了揉眼睛:“师兄,师傅他会要我这个徒弟么?”
抬起那双含泪的眼睛时,灏泽的心都软了。
觥筹交错,酒香四溢,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
“师傅待你一直很好,不要担心。
不过啊……”摸了摸她的头,蹙眉看去,“那叫认,不是要。”
筠琦“咦”了一下,又“哦”了一声:“师兄,有区别么?”
泪痕仍在,哭声已停。
客栈之外,微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