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悉和楚云朗都是一个村子里考出来的,他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从童年、年少再到长大成人,楚云朗都是她人生轨迹中不可或缺的一笔。
印象中的他鲜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她默默抱紧他的身躯,也不嫌弃他身上的酒味,与他贴的很紧。
“朗哥,以后我也对你这么好,你放心吧。”
也不知道楚云朗能不能听见,但这誓言有一半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
宁知悉小睡了会,天天在医院本来就没太多事做,于是很快就醒了。
她小心翼翼起床,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家里大部分都是定制的木质家具,除了一台电视,一台收音机,还有一台电脑以外没有太多智能的东西,处处都是这个年代独有的气息。
上百平的别墅,收拾起来并不容易。
等收拾的差不多,转眼过去了四个小时,还剩下两件楚云朗换下来没洗的外套和衬衫。
她擦了把汗,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把衣服先泡着,去厨房做饭。
楚云朗醒来就听见厨房有动静,飘来淡淡的饭香,以为是保姆王姨。
一开始他还没意识到不对劲,直到看见卧室沙发上随手挂在沙发靠背的米色女式外套,骤然愣住,呆呆地看了好久。
这件风衣他认得,是宁知悉的,这件风衣很长,别人穿都会显得臃肿,不协调,只有宁知悉穿着好看,所以他印象很深。
她的衣服怎么会在这?
容不得他多加思考,外面忽然传来碗打碎的声音。
冲到厨房,宁知悉正对着摔碎的瓷片不知所措。
手上俨然划破了道口子,正在流血。
不过她全然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小眉头皱着,似乎在担心这顿饭究竟能不能做成。
楚云朗一时无话,眼前这一幕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醒?
他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直冲脑仁。
宁知悉注意到门口异样,一转头便看见伫立在门边晦暗莫测的楚云朗,他高大的身躯被夕阳映出一道长长的斜影,落在了客厅。
“你醒啦。”
楚云朗:“你不是在医院?”
“我出院了,谢医生同意了的,雪雅说你喝醉了,所以我就没有叫你,私自办了。”她捋了下额边碎发,有点挡眼睛。
她的身体状况楚云朗一直都在密切关注,主治医生早就说过她的各项指标已经恢复正常,建议出院,是他不放心,让医生再观察一段时间,也是他的私心,想在离婚前再多看看她。
他都能想到这一天,她执意要出院,谢医生是拦不住的,能让她这么做的原因,要么是发现他强迫她住院,要么就是急着和那个叫沈翰的小白脸在一起。
想到这,他脸色阴沉。
虽然是他隐瞒在先,可一想到第二种可能他的心就像被纸团堵住一样疼。
他越来越觉得就是因为沈翰。
“既然这样,你更不应该回这里。”
他盯着宁知悉的眼睛,语气变得沉重,好像在提醒她。
“我们已经分居半年了,是你提的。”
的确,当初楚云朗醉酒发疯亲了她以后,她就慌不择路的收拾行李离开了他,没有经过他的同意。
“对不起,当初是我不懂事。”她敛下眼眸,有点惴惴不安,“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回来,跟你一起生活……”
以前犯下的种种都是她自己做的孽,迟早都要偿还。
她也不知道楚云朗会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她有点害怕被拒绝,但脑子里思考了接下来他回答自己的n种可能,最不济,他要真不让自己留下来,大不了她就耍泼撒娇,一哭二闹三上吊,拿出挨打也不走的气势就好了……
楚云朗正人君子,拿她没办法的。
就在她忐忑不安地想对策的时候,男人忽然说:
“好。”
她怔怔地看去,男人似乎有意躲闪她的目光,什么都没问,只道:“行李都拿过来了?”
态度变化之快,让宁知悉措手不及。
刚才不是还很生气的样子么,她还以为他要发火呢,怎么……
“没,都在锦丹那边,过几天我去拿。”
她后来租的房子在锦丹区,沈翰也在那住过一段时间,虽然她和沈翰没发生过任何关系,甚至就连接吻都没有过,但她还是害怕楚云朗听到不开心,于是没敢细说,连忙转移话题。
“饿了吧?我熬了小米粥,先吃点垫垫。”
她慌慌张张盛粥,还没打开锅盖呢,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楚云朗拿走她手里的碗,“算了,我不饿,先把手上的伤处理了。”
他不容置喙,去客厅拿来药箱,宁知悉坐在厨房的椅子上,看着他捧过自己的手,专注地为自己上药,贴创可贴。
夕阳过了最繁华的时候,温柔地洒在他半边身子上。
这场景一下子让宁知悉回想起记忆深处一幕。
那时他们尚是初中生,因为妈妈的事,一位好心的女记者发现了她的化学天赋,不忍心她被埋没,将她破格送入s大附属中学,那时楚云朗已经是高中生了,在s大附属中学附近念书。
s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学府,附属中学更是一般人想都不要想的地方,大多都是官员政要,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女。
像她这种出身寒门,一穷二白,靠着免学费和低保的学生,几乎整个学校就再挑不出第二个来。
她在那受了不少欺负,大多是白眼,有一些比较过分的则会上升到谩骂、行动。
哪怕是现在,她也想不到为什么才十几岁,正是青春洋溢,乐观向上的年纪能骂出那么多杀人诛心的话来。
有一次她实在没忍住,和人打了起来。
两边撕扯的厉害,她的脸被对方的指甲划伤了,对方父母都是官员,看到自家女儿头发都被她扯掉好几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更是数不胜数,强烈要求校方把她开除。
她身份特殊,又有女记者的帮助,校方害怕闹成舆论新闻,也不敢真的开除她,只做做样子让她停学了几天。
记者阿姨临时有事被电视台叫走,那天她是自己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的,少年就站在马路对岸,静静的等她出来。
那天不是节假日,楚云朗请假出来接她。
他把她领到一家饭店,掏出皱皱巴巴的一毛钱给她点了盘酱油炒饭,那天同样是闷热的一天,她和楚云朗各自坐在小方桌两端,她一手捧着炒饭,明明是平时吃不到的东西,她却吃的食不知味。
楚云朗借来一个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到她脸上,对她说:“想哭就哭吧。”
伪装很坚强的她终于忍不住,两行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她哭着说:
“不是我的错,他们欺负人。”
兴许是她哭的太厉害,引来路人的围观,楚云朗摸摸她的头,把她抱在怀里一句一句的哄:“知知不哭,等哥长大了,一定不让人再欺负知知。”
……
锅盖发出响动,宁知悉冷不丁回神。
手上的伤口早就贴好了,她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楚云朗也静静的陪她。
她仓促起身,“汤好了。”
转身去关火。
看着她忙碌的有些不知所措的背影,楚云朗忽然说:“就算我们离婚,这也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行。”
他下意识地想掏根烟出来,却发现衣服被人换了,裤子也被人换了,烟没带在身上。
而且宁知悉也不喜欢烟味。
他只好作罢,无视她微微僵直的身子,继续道:“晚上我陪你拿行李过来,就当分开前,最后好好生活的一段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