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笙，我想好要怎么赏你了。”矜贵的娇小姐点了点身边的位置。
“今夜，我特许你睡到我身边来，这可是旁人都没有的殊荣哦！”
这样的殊荣，您还是给别人吧！
沈笙撇了撇嘴，到底耐不过千工床的诱惑，想了想，还是去了钱四娘身边躺下，刚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手被拽了一下。
钱四娘兴奋地凑近了沈笙：“以后不管走到哪，我都把你带到哪。这么好用的材料，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能力，你放心吧！”
那你还是辜负吧。
沈笙忍着困意打了一个呵欠，眼角渗出了泪花：“我觉得，你和我想象中似乎有些不同……”
一醒来时，就被钱四娘弄了一个老大的下马威，又是毒药，又是匕首，叫她以为钱四娘果真十分恶毒，但这两日接触下来，却又觉得成见果然是人心中的一座大山。
翻不过去的，就被这座大山挡住，以为对面住着妖魔鬼怪，一旦越过，才知对面风景独好。
沈笙不知道自己是否翻过了这座“山”，但两日相处下来，有些事，却是要亲眼所见方能为真。
正感慨地想着，就见钱四娘一溜烟地爬了起来，得意又骄傲地看着沈笙：“你也觉得是吧！我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呀！怎么样，你也很为我的魅力着迷吧？”
烛火明灭中，小娘子嘟着嘴气鼓鼓又傲娇的瞪眼，沈笙却悄悄弯了嘴角。
夜渐渐深了，星星藏在云朵里，蝉鸣声阵阵远了，二人无梦，一夜好眠。
时人早眠，天色将亮时，沈笙先钱四娘一步醒来。
沈笙醒来时，钱四娘仍在睡。
她笨拙地学青青的方式挽了发，换了衣裳，又从中庭的门开了一道小缝，偷偷溜出去。
金玉院众人都还在睡。
沈笙蹑手蹑脚地推开另一扇房门——
昨日她气晕钱六娘的壮举传遍了钱府，金玉院众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待她的态度又有不同。
至少不必钱四娘吩咐，就有人主动收拾了屋子，又拉着沈笙热情地给她指路：“你是咱院子的大功臣，这屋子是你的了！”
如钱四娘一般地简单粗暴。
有其主，必有其仆。
都是一群半大的小姑娘，青春洋溢在脸上，虽然有些小心思，却都是一心为主的人。
或者是吃一家的饭，就为其尽忠？
借着烛光，沈笙打量这间独属于她的屋子。
房间并不大，东西也只得寥寥几件，最难得是干净又清爽，窗台上放了一株盆栽，种的是栀子，正是花期。
整间屋子都被栀子花这种若有若无的香味弥漫着。
一张单人的小床，算不得宽，却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钱四娘的床既宽且大，又柔软舒适，可纵然钱四娘乐意分享，她到底只是奴婢之身，自然不好当真日日与钱四娘同吃同睡。
太僭越了。
沈笙躺了上去，刚合上眼，神台尚还清明着，就听门外传来一声：“你倒是会躲懒。”
是秋秋。
不知何时，秋秋立在了门外。沈笙进来时，为了以防万一，并未锁门，身子一侧，就看到秋秋立在门口冲自己冷笑：“今日是你当值，就该好生睡在稍间，你却偷偷跑到这里来，若是小姐有吩咐，你岂不是失职？！”
要不要说自己与钱四娘同床共枕，气死秋秋？
沈笙似笑非笑地：“秋秋，你被小姐罚去看门子，如今却出现在我这里，难道不是擅离职守？”
“你！”
秋秋一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半晌，才恨恨道：“你这样牙尖嘴利，难怪能气晕了六小姐，如今你鲜花着锦，我是比不得。可等到六小姐回过神来，你这样打她的脸，又焉知来日她不会要你的命？”
秋秋冷笑着，咬牙切齿地：“为人奴婢，身家性命捏在别人手里，最是低贱！如今四小姐愿意捧着你，你就当自己能上天了！可你别忘了，在你之前，还有一个我！”
想当初，她秋秋也是四小姐身边的一等婢，如今却落得一个只能去看门子的下场，沈笙与她同为奴婢，难道还会有什么不同？
沈笙就勾了勾嘴角：“不要忘记你在看门子吗？放心，你的工作是我毕生所求，我羡慕都来不及，怎么会忘呢？”
语气诚恳极了，目光也真诚。
熠熠发光的眼神看在秋秋眼里却觉得沈笙是在故意嘲讽，不由重重跺了一下脚，“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日，我总要找补回来的！”
这样不甘心啊。
沈笙收了笑，坐起来，头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秋秋的眼睛：“秋秋，其实你我之间，真的不必这样剑拔弩张。这些年来你能一直跟在四小姐身边，我不信你没有半点可取之处。看门子，不过是因你越了四小姐的底线而被暂时发配过去的。可以后呢？你总要有个去处，或是回四小姐身边，或是去做些别的事。”
“这都是难以预料的。可人最重要是不论做什么，都一定要想发设法地去将自己的本职工作漂漂亮亮地完成。做得好了，上面自然看得见。我也不瞒着你，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可我愿意学，早晚有一日，我也能坐稳四小姐身边一等婢的位置。而你呢？是要在这看门子的杂务上日日怨怼，还是想方设法地另谋出路？”
天光，已不知何时大亮了。
夏日的清晨还带着露气，凉飕飕的，冷风吹在身上，不由让人心神一震。
二人的谈话声，也惊醒了金玉院的众人。
沈笙在说这番时，并未压低声音，自然有人靠了过来，静听着二人的争论。
沈笙清亮的声音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主家既使着银子请你来，你便该对得起这份工钱！秋秋，若你甘于在看门子的工作上做到老，我不会瞧不起你！每一项工作，不拘贵贱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每一个人，只要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到出色，不论是刷马桶，还是看门子，都是值得尊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