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眼中闪过一丝惧怕，忙急急地应了：“小姐放心，秋秋一定照顾……不，秋秋一定看严了她！”
沈笙静静地看着这两人表演。
脑中匪夷所思地飘过一句话：我当你是变态，没想到你比我想的更变态。
她瞪着钱四娘，但见钱四娘满脸诡异，又看一眼满脸讨好的秋秋，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果然未经驯化。
钱四娘更兴奋了。
钱四娘想了想，还要再说些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小姐，大夫人来了。”
钱四娘一顿，原本要说的话顿时被堵回了喉咙里，她有些意兴阑珊地拍了拍手，这才站起来。
想了想，又觉不甘心，再看了候在一旁的秋秋，低声吩咐：“给我看好了她！”
秋秋忙不迭地应了。
眼见那嚣张跋扈的小姐出了门，沈笙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不待她回过神来，伴随着啪地一声，脸上却重重地挨了一个耳光！
半张脸顿时火辣辣的疼。
秋秋这一出手，完全在沈笙的意料之外。
多少年了，没有这样被人掌掴……
她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出手打人的反而气得不行：“你一个贱奴，敢这样放肆？小蹄子，瞧瞧你这张丑脸，就凭你这样的货色，也敢和我争四小姐身边的位置？”
沈笙捂着火辣辣的脸，眼神古怪地看着秋秋：“我和你争位置？”
争什么位置？被打了左脸还不够，还要凑上去给人打右脸的位置吗？
她又不是受虐狂，争这种位置，是嫌身上的伤不够多么？
沈笙有权利合理提出怀疑，自己身上的伤，还有这场病，都是拜这对狂躁症的主仆所赐。
沈笙不再理会秋秋，伸手屈膝，将裤腿卷了起来。
上头果真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
有拧伤，也有烫伤，还有被竹篾鞭笞过的细细的印子，高高肿起的一道道红印……
其中最醒目的一块，正是刚才被钱四娘那个大力怪拧出来的青紫，在新伤叠旧伤的加持下，显得尤为可怖。
沈笙的手指从那块青紫的地方拂过。
语气淡淡的：“今天这一巴掌，我会记得……我不想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位置，更不会跑……我也跑不出去！你不必盯着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我不给你添麻烦就是了！”
沈笙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
形势比人强啊！
要不是摸不清状况，沈笙早就超级加倍地大耳刮子还给这对主仆了！
想到这里，沈笙不由长叹一声：就算是要折腾还是要搞事，至少等我身体养好一点吧！
秋秋却似信非信：“真的？你不乱跑？”
她冷哼了一声：“除非你能给我做个保证！”
沈笙气的额角飞跳：“假的！我现在就要跑！你看我病成这样，能跑到哪里去？”
秋秋这才肯仔细地看她。
沈笙艰难地靠在一块破垫子上，呼出的气没有进气多，满脸蜡黄，又苍白又憔悴，连嘴巴也干的起了皮……
秋秋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我得赶着去伺候小姐了！柜子里有药，你若不想死，就自己去寻了用！红色外敷，白色内服，记好了，熬是用错了药，丢了性命可不关我的事！”
到底是走了。
沈笙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和这两个人待下去，她就要忍不住抓狂了。
门口突然一暗。
沈笙不耐烦地道：“不是说了吗，我不会跑！”
目光落在进来的人身上时，不由一愣。
又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和秋秋身上穿的差不多，只是颜色黯淡点，巴掌大的脸怯生生的，声音也弱，娇娇的：“沈笙，你，你没事吧……”
沈笙没好气：“你又是谁？”
这里是动物园，她是猴子吗？要这样一波一波的人轮流来看笑话？
“我，我是思思啊……”那女孩子还是怯生生的，又担忧地看着沈笙：“沈笙，你真的烧糊涂了，不记得我了吗？”
竟然是认识自己的？
沈笙舔了舔干巴巴的嘴角。
“思思？”
思思扑了过来：“是我！沈笙，我没想到你竟然被折磨的这么惨……”
她看着沈笙的腿伤，忍不住掉下泪来：“你和我都是没钱的，不然也不会被卖到这里……呜呜呜呜，沈笙，你身子一向健壮的像小牛犊子都被打成这样，我，我这么弱……我们该怎么办？”
她哭哭啼啼的，泪水流淌在脸上，像是夏日荷叶上的露珠，水过无痕，却有一种楚楚动人的柔弱美丽。
沈笙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卖？你是说，我们是被拐卖来的？那你知道怎么逃出去吗？”
“是，也不是……”
思思哭的梨花带雨。
“沈笙，咱们不是被拐卖，是因为没钱，才被人牙卖进钱府的呀！”
“钱府在府衙里过了身契，你我都是他家的奴婢，就算侥幸逃出去，那也是逃奴……没有身契，不会有任何人敢收留我们。呜呜呜呜，沈笙，我们要怎么办啊！”
美人垂泪，如蒲柳，若藤萝，分外动人。
沈笙的心却直直地沉了下去。
逃奴，身契，人牙，还有她这身古怪的衣裳，那两个状似疯癫的主仆，甚至连这间屋子潮湿闷热的屋子，被木板缝隙切割成一束束的光线，无一例外地都在告诉她：她现在所处的，真的不是那个新时代的文明社会了！
甚至连自己的身份，竟然是一个命如草芥的，可被人肆意贩卖的奴隶？！
沈笙颓然地重重倒了下去。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身上的疼痛都在明晃晃地告诉沈笙，这不是电影，也不是剧组，而是自己睡了一觉之后，就不知怎地成为了别人的家仆。
沈笙只想抓狂的尖叫。
可她叫不出来。
疼痛嵌在骨头缝里，因为挨了巴掌而火辣辣的面孔，还有面前哭哭啼啼的思思，都叫沈笙从心底生出了极为强烈的无力感。
无力折腾，也无力再去幻想明天醒来能不能回到从前。
“别哭了。”嗓子像要冒烟，沈笙强忍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小刀在剌着嗓子，“哭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