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隐约记着，东面才有热闹的集市，她昨晚还好奇为啥通向顾若琛家大门的路，偏僻难找呢。
门仆见她要推门，忙跪下，头紧紧扣在地上，嘴里说什么，舒清若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完全超出她的语言认知范围。
舒清若端着十分奇怪的眸子望向身后的容摇星：“他们，在说什么？”
容摇星耸耸肩：“我也不懂，不过……”他拉着舒清若的衣袖，小声道：“那边是顾叔的小妾住的地方，他们守着，多是不让她随意过来。”
舒清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合着那句“回你的院子”是这个意思。
容摇星继续道：“顾叔根本就不喜欢她，顾叔心里只有我娘，她却不知好歹，求着晋帝赐婚，明知道嫁过来会受委屈，就是想不开，谁有办法。”
那句“顾叔心里只有我娘”，不知为何，让舒清若脸色难看了一瞬。
“你爹，不是顾恒？”舒清若不明白容摇星为什么总是顾叔顾叔叫着，不叫他爹，难道是为了避嫌？
容摇星摇头：“不是，我对他的印象很模糊，他死的时候，我甚至连话都说不清。”
舒清若涨红了脸：“对不起。”
容摇星道：“这又没什么，顾叔把我照顾得很好，我很少想到他们，就算提到，也不会多难过。看到你，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舒清若不禁想起月佬老爷子曾经说过，顾若琛是暗下去的苍穹，他在等点亮黑夜的星子。开朗粲然的容摇星，会不会就是那颗星？
算了，她还是默默等着男主出现吧，正义必胜。
容摇星又道：“我们走吧。”
舒清若点点头，边走着，边琢磨着着王殿的构造，可左右一看吧，守卫也忒多了点，而且动不动身后就是一堆丫鬟跟着，想夜里偷摸摸溜走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她不禁暗暗决定，如果今天上街顺利，她当即逃了最好。
幌子她都想好了，上厕所，买吃的，试衣服，总之办法总是会有的，她默默盘算着。
盘算着，大门就在眼前，却自台阶处涌上来一干人。
是单碧梧，今日换了绛紫色的绒袍，温柔中，许许神秘之意。
她身后的小丫鬟端着不少东西，看过去，衣服头饰，吃喝用度，似乎准备了齐全。
舒清若默默看着，心里已经开始分析。
当然，如果单碧梧真像她表面而来如此温柔和善良再好不过了，她只求在她可能待在王殿的日子，单碧梧不要给她找麻烦，她也并没有要单碧梧真的容忍自己费尽心机要嫁的男人身边，永远缠着一个别的女人。
可就怕，万一这单碧梧表里不如一，面如糖蜜，心如毒蝎……
她怕她打起女人来，会叫顾若琛心里原本妻子的模样逐渐拉扯扭曲。
实在是罪过的一件事。
单碧梧端着笑意，满身温和的姿态，走过来柔声道：“姑娘可是醒了？睡得好么？”
舒清若抿着嘴，标准的假笑：“还好，王妃，有事么？”
单碧梧身后一两手空空的小丫鬟尖声道：“你是什么意思？讽刺我们侧妃？”
舒清若差点儿忘了这是不得不谨言慎行的古代，王权是个害人的东西，它让长在其中的人，不知觉养出一种势利的奸恶嘴脸。
她浅笑着，还不至于被一个丫鬟一句话气到炸出肺来。
再说，向来都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单碧梧斜眼瞪了一眼身后的小丫鬟，厉声道：“浅夏！”
舒清若所形容的厉声，只是相较于单碧梧的柔声细语所言罢了，那还没有她舒清若稍稍大嗓门一点儿凶。
“姑娘不要理会她，都是被我宠坏了。”说着，对身后一排排端着各色玩意儿的小丫鬟挥了挥手，她们便将端在手里的东西走过来交给舒清若身后的丫鬟。
软步娇姿，翩态如蝶，果然是单碧梧教出来的小丫鬟么。
还是说，单家人，都是这般温柔。
单碧梧柔柔一笑：“王上从未带回女子，姑娘是第一个，即为君妾，为君分忧，碧梧料猜王上可能想不到细处，故此备了这些用度，若是还缺什么，姑娘在王上面前羞于讲的，全然可以来找我。”说着，望向深深的院子里，“那扇门，王上虽下令我不得踏过半步，但于姑娘而言，全然可以自由进出。”
舒清若：“那就，谢谢了。”
用不用得着实在不一定，真不真心在帮，也实在不好说。
容摇星拨弄着离他最近的小丫鬟端着的头饰，唏嘘的脸色已表明这些东西珍贵得夸张。
“有一些，”单碧梧柔声道，温柔的眸子凝视着容摇星的手，“的确是我的嫁妆。”
舒清若静静看着单碧梧，心里嘀咕，这女人要么爱得卑微如尘，要么根本不爱顾若琛，否则怎么能做到这一步来。
拿嫁妆，去讨好一个顾若琛带回来的不明身份的女子？
单碧梧忽转了话头：“摇星认生得紧，否则也不会被王上带在身边奔波，可我见他，似乎对姑娘很亲近。”
舒清若有种她终于要说正事的感觉：“只是眼缘。”
“的确是眼缘，”单碧梧才终于与舒清若对上眸光，“我见姑娘，也觉得十分熟悉，如见故人，所以不惜拿出视若珍宝的东西，但心中总是觉得，眼前的境地，不如眼生来得好，总不至于看着姑娘……”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
舒清若听得云山雾罩的：“怎么了？”
单碧梧面露苦笑：“有些事情，姑娘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好家伙，舒清若才意识到，单碧梧过来，就是来吊起她无限胃口的。
很是心机。
“姑娘，这是准备出去？”
舒清若：“是。”
单碧梧浅浅一笑：“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既然东西也送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舒清若笑道：“不送。”
那浅夏又狠狠瞪了舒清若一眼，恨不能在舒清若身上剜出个窟窿。
等到身后的小丫鬟们将单碧梧送过来的东西放置好，舒清若和容摇星才终得以跨出大门，出去，守卫便跟了不少。
舒清若很是头疼。
一问才知道，单碧梧嫁到王殿已有五年了，顾若琛愣是在她嫁过来的第二天就在院子间砌了一道墙，很是绝情。
舒清若又问：“星儿，你娘，和侧妃，是旧识么？”
容摇星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是啊，我娘从没来过北漠，连我也是在她嫁过来以后才认识她的，怎么了？”
舒清若苦苦一笑：“没事，没事。”
奇怪，那单碧梧为什么说见自己如见故人？除了星儿的娘，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人顶着和她一样的脸？
很是玄幻。
不过不排除单碧梧满嘴胡说的可能。
舒清若凝神沉思了一会儿，回神来，才发现容摇星此时的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容摇星显然失了神，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舒清若顺着容摇星不安的眼神望去，不远处，街心，正有约莫四五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人，眼睛紧紧盯着容摇星，脸上戏谑之意尽显。
而他们的纨绔之态不要太明显，五人一路走来，街两旁的小贩被其身后跟随的一列列甲兵吓唬得皆有回避之意，手忙脚乱收拾一番，躲便躲过了，没躲过去的人也瑟缩着脑袋，不敢看他们。
招摇过市。
舒清若见容摇星已有躲避之意，便没有强迫他，可那五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走过来故意挡在容摇星面前，那脸上轻蔑和高傲的神态仿佛却仿佛在责怪容摇星挡了他们的路：“小克星，你又在哪儿赖上这么漂亮的姐姐？你当真没什么所谓，决心将这死耗子做到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