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盈踟蹰不安：“奴婢听不懂，不过是被夫人命令，来侍奉的。”
样貌略有受惊，竟还有几分楚楚可人之态。
“不必装糊涂。”穆槐微勾起一丝笑意，“那日我让你随我去三夫人，第一回就瞧出那药有问题了，非通医理之人看不出吧？”
人第一时刻的反应骗不了人，她一直留意着花盈的反应，她能在见到药的第一时间露出异态，说明不仅没见过安绾，更对所谓换药之事一问三不知。
随后，都分明得知，她在穆府根本没待多久。
“既得了空，我便顺便问你几句。”穆槐服侍着安绾服了药，便在她身上专注下来。
“三小姐尽管问。”花盈的头只差低进尘埃里，真是个性子内敛的小姑娘。
“那么。”她的口吻不带波澜，眸光忽地犀利几分，“你为何，要主动前来侍奉忆秋斋？”
主动？！
花盈一惊，而之前的怯懦胆小，消匿了极短的一瞬：“小姐说什么？”
诗云亦诧异道：“小姐，这花盈不是被夫人叫来服侍的么？她行踪一直有问题！”
“之前我带你去见夫人时，她并未多瞧你一眼，说明她对你的行踪毫不在意。加之那接待宴，本是通风报信的良机，可你偏生毫无动静。”穆槐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明。
柔和而坚定的声音，在安绾昏睡，诗云愕然的环境下，显得分外清楚。
穆槐轻笑，不知是讽刺自己还是对面：“通医理，识眼色，有姿容的人，放着其他主子不侍，竟自请来服侍势单力薄的庶三女，真是折煞了人。又非要作出一副细作模样来，你有何想法？”
若是出身好些，更是个小姐的好模子。
花盈闻言，垂首抿唇：“小姐说得是……奴婢来忆秋斋，确实不是夫人的意思。”
看来一时也问不出什么，穆槐眸光微深，仍叫她下去做事。
此时，百壹寺附近。
这里东坡势微高，溪水逆流而行，溪尽头有一甚不起眼的酒楼。
日暮西垂，而这残余的日光，偏偏便照射进了布局雅致的阁楼中。
此时是用饭时候，阁楼中的书生正畅谈风花雪月，赌徒正豪掷千金。
唯有极少数人，知道这阁名“吞世人”的真正隐秘。
现下送走了大部分暗卫语交易者，唯有一墨衣男子与阁主白墨覃，仍停留于精致隐秘的客室。
白墨覃今日身着一袭水白长衫，表面素净，可用的料却十分精致，竟多出光泽来。他向来如此。
加之他本人生得俊秀，穿于他身上毫不简陋，反而多了文人的俊逸之气。
而与其一同的男子，墨色衣袍，衣着全无贵族样式，似乎不喜直面于人。可只瞧背影，亦能察觉出此人不凡。
偶尔能瞧见他的双眸，但那极快一眼只能看出表面的平静淡漠，眼底似有似无的暗流涌动，根本无人能察觉。
正是前些日子，与穆槐险些相见的晏霖。
“你又来了。皇子总来这，或许会惹人注意。”
买情报的主子，给了白墨覃大笔银票。他不是在意小钱的人，可见到那样恢弘壮观的场面，心中还是一惊。
他虽是温润君子模样，可见到那么多钱，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晏霖得了阁主的情报后，便驻留此处，迟迟不离。别看二人身份天差地别，关系却没那么差。
“许家贪官的事情，竟真被那女子说准了。那许将，唯有死路一条吧。”白墨覃开口。
“秋后斩。”晏霖淡淡道，对于贪污勾结之人，无人同情。只是他请旨让父亲，赦免了其家人。
“只是被三殿下捡了便宜，当地官员禀报时，是最先肯定那官员的说法的。”
那位叫晏熙的皇子，也得了一大笔赏，还有皇帝的称赞。
晏霖的眼底难得地闪过轻视：“不过是糊弄他开心。”
皇帝的确是赞扬了那皇子，能鉴信息真伪。但事先派人是查的，是他自己，那书生亦是他派出的暗线罢了。此事不过皇帝和另外既然知晓。
“这回也算是靠了那穆家三女，只是这无论都不是她会知道的。”那人藏得可真够隐秘，若不细搜，根本无从发现罪证。
数年前偶然见着她时，她可还胆小得很呐。
“不过，或许只是侥幸被她捡了情报？也算是幸运事。”她也算个奇女子了。
白墨覃平日不总多提及女子，今日竟谈得多了些。晏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穆家长子长女，都是有想离家的心才略有小成的。”话到后头，语气中已带了两分调侃，“穆家原本还曾是一品高官，那家主上位后，生生被降至五品，能做到这一步，不容易。”
“等我助那三女满足了请求后，这缘分也就尽了吧。”白墨覃前几日已探到了相府内的隐秘，这与外传的完全不同。
“不。”晏霖冷峻的面庞不见丝毫波澜。
“她还会来。”
白墨覃饶有兴味地瞧去，想听这位主有什么解释，可他在此之后，便缄默不语，多说一个字，似乎都是吝啬。
晏霖眼眸低垂，他给人的距离太远了，仿佛谁都无法得知他在想什么。
那女子，因当时光线昏暗，他只瞧见了侧影。心底闪过某种奇异的预感，没有见到她的面庞，不知是幸运还是惋惜。
可穆家三姑娘？不识。
除了回忆中的那人，晏霖不会多思虑任何女子，在此之后他便闭口不查穆槐，仿佛早已遗忘了那暮色中的背影。他的思绪早不在那上头了。
“你在想，数日后的生辰宴么？”白墨覃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
“真多话。”晏霖波澜不惊地开口，却未展现出丝毫厌恶的模样，“安生当你的阁主。”
白墨覃笑了，他生得温和俊俏，调侃的语气与那温润君子的模样竟也能相称：“总有人会在那宴上搞事。真只将其当做生辰宴的，反而是少数了。”
晏霖微抿薄唇，似被说中了心事：“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