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穆妃穆双泠,她媚眼如丝,声如莺啭,难怪皇帝会宠眷连连。
此时,她竟冲穆槐勾起一个姣好暧昧的笑容。
“几年不见了。从前最不起眼的三姑娘出落成这般模样,长姐可有些想念你了。”
话虽如此,可眸中却未透露出分毫“思念”之色。
穆双泠一贯瞧不起穆家人。这时竟能找自己搭话?
穆若娴见状,忙笑意盈盈地上前:“姐姐,你在宫中这么些年还好么?妹妹可一直放心不下!”
她还不知道家书的事。
虽然在府内,一直不稀罕这长女的身份地位,但对方一给好些的脸色,便又不计前嫌似的上前。
暗地里的贬低和明面上的奉承,是可以并存的。
穆双泠闻言,轻抬慵懒的凤眸:“二小姐教养极好,好到喜欢插在别人之间说话。本宫问话时,你再上赶着答不迟。”
这声音可不小,又刻意强调本宫二字,以区别二人身份。周围听见此声的女眷,都忍不住掩唇娇笑。
穆妃的嘴真是毒。难怪穆严不屑,称其为逆女!
穆若娴的娇唇欲张未张,有几分尴尬。亏得她能忍,转瞬便勉强挤出个带着歉意的笑来:“臣女知罪。”
穆槐应道:“娘娘谬赞。既专门叫停臣女,应是有事想叮嘱吧。”
言语间没透露出分毫姐妹的关系。方才那番对二姐的训斥,也是旁敲侧击地告诫自己,不喜欢乱认亲的穆家人。
穆妃没再看那二女的脸色如何,只道:“聪明,可比不识眼色的其他人好多了。本宫还想对你说些体己话呢,既生辰宴办完了,便随本宫过来说些话吧。”
后妃叫自家姐妹闲聊的事不少见,可穆妃可与家中素有过节,这么快便放下芥蒂了么?
穆槐应了声是,不卑不亢。而穆双泠显然对此十分满意。应一声好便翩然离去。
她
轻唤一声,身后便有宫女主动上前,领着她到所住的玉琼宫去。
那宫婢衣着粗陋,皮肤暗黄,无疑是最末等的杂役宫人。
穆槐目光微冷,这和宫中礼节可完全不同。
这是下马威,还是纯粹的羞辱?
而穆双泠恍若不觉,施施然到了地方,见对方没有恼羞成怒之色,才开玩笑般地扔出一句。
“穆姑娘果然和印象中一样软弱,是觉得只配让粗使宫人领着么?”
她的话句句都带刺,然若被这么直接的言语激怒了,才是正中她下怀。
前世的她受不了这种欺辱,但重生以来,受过的轻视也不少了,这点耐力还是有的。
穆槐淡淡道:“娘娘内心轻视的是整个穆家,不只针对臣女一人,若臣女主动反对,才更是让您瞧笑话么。”
穆双泠的美目中略带诧异,眼波流盼更带娇媚:“穆家还能教出你这样的性子来,真是难得。”
“娘娘让臣女过来,是为了何事?”
穆双泠抿唇:“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本宫见方才宫宴,三姑娘真是神采飞扬,神气到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穆槐眸色微沉,嗓音仍是之前的不卑不亢:“初入宫闱,一时难以自己。娘娘现下才来教训臣女,臣女还真该感激。但娘娘应不只是为说这个吧。”
穆双泠的话明明没有极大恶意,却偏要说得嚣张刺耳。
“本宫是觉得一段日子后,三姑娘便笑不出来了。像你这般自以为是,乐极生悲的人可不少。”
自以为是?
穆槐的心弦蓦地被触动,下意识抬首,去瞧穆双泠慵懒的目光。
“旁人都赞三姑娘沉稳了,可本宫看来,觉得你莽撞得很呢。”
穆妃眸色玩味,三女表面变得沉静自持,但一举一动浮躁心急,若不行改,迟早会栽在这性子头上。
“宴上那话术,不知是从哪学来的小把戏。虽然准,但那之前可都风平浪静的。若中途生其他意外,注意力一转,再回过神来,穆姑娘还能保证,那点手段准么?”
“初讯婢女,后救母亲,这连串意外可有趣得很。中间哪步出了差错,那可都是抬不起头来的过错呢。”
穆槐眼底思绪繁杂。
她倨傲的毛病,重生后仍不曾改变,对自己的每一步都胸有成竹,丝毫未想过失败的后果。
外人看来穆妃是在挑刺,可她的假设,都是可能发生的!
不到一个月,变化这般大,能顺风顺水,运气究竟占了多少?
穆槐渐敛黛眉:“娘娘教训得是。但有些变故不等人,臣女必须在两年内抓紧时机。”因两年后原主的将死之境,她确实心急了些。
穆妃还不至于多管闲事到,关注对方似是而非的两年。
她娇眸一侧:“三姑娘真是深谋远虑,危机都到眼前了,还浑然不觉呢。”
“是想说,安排出嫁的事么?”
穆槐蓦地启唇。
穆双泠闻言,瞳中微有惊异,唇边的笑意隐晦深沉,随即便叫宫人沏了茶来。
“三姑娘早知道了呀。”
沏茶一举,无疑是将她将客看待,而非之前的粗使宫婢了。
“知道。但臣女仍在暗处,若知晓实情而无能为力,便是更叫她们得意。”穆槐不由分说地回答,“至今未知郎君名姓,必是有人刻意隐瞒。”
重生后,她便通过凌凤的有意透露,得知原主正被安排亲事的事实。
可除了那回,竟再无人提及那事,言语试探苏惠昭等人,也断然否认,她自己都要怀疑那事的真伪。
“这想法有趣,与印象中的三姑娘倒不同。至于郎君,本宫从穆家的宫人口中,倒知道些内情。”
穆槐的眉眼中,终于溢了几分好奇。
对方话音方落,眉眼间又溢出盈盈笑意:“说起来,前些日子府内侍从丫鬟换了一批,据说也是三姑娘的功劳。本宫的人可费了好一番心思,才重新进府的。”
穆妃虽久居宫闱,可在穆府仍布有眼线,看来在宫内学到的本事不少。
忽地,她脑海中浮现出凌凤的模样来,那随性神色,竟与眼前人颇为相似。
把那群狗仗人势之辈换了也好。穆双泠眼底浮现出某些回忆,可转瞬即逝。
穆槐静静听完得来的信儿,原从容的目光,鲜有地染上了震愕与怒气。
前世的原主,真要生生忍这么久屈辱?!
臣子之女要嫁给这种人,就算是原主,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认命!
“穆姑娘冰雪聪明,那本宫告诉你反而是多余之举了。”穆双泠轻抚着艳丽的指甲,冰雪聪明这话由她口中说出,反而像是讽刺了。
若穆槐未在家宴时出头,穆妃则根本不会打探忆秋斋的事,也无法告诉进宫的她。这份张扬,还是有些用的。
“三姑娘的命与本宫还像些。穆家其他人的脸色,本宫不屑再瞧。因此也别想着让本宫帮你了。”
穆双泠难得说了番不那么刺耳的话,穆槐听时,神色则多了几分恳切与专注。
“臣女知晓。”眸中泛起幽幽波光,“娘娘已与穆家断了关系,怎会再插手深宅肮脏之事。”
“还算有自知之明。”穆双泠脸上挂着的是轻薄的笑意,“回去吧。”
与穆家断了联系,那话她可爱听得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