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皇宫之前，穆严也已奔波忙碌许久，根本歇不好。

这一路，不少人都对穆家人白眼相向。穆严在家架子大得很，但对外可耍不出来，不仅无法反驳，反而只得装作不懂地与他们寒暄。

“来的是穆大人么？昔日还与我共事，今日遇见，还挺有缘的。”说话的是三品官员钱某，曾经还对他低声下气呢！

穆严忍辱的功力可比女子强多了，仍然笑意自然地与他寒暄。

京府通判的官其实不小，但穆家从前可是一品的官职，世风愈下，谁见了不会嘲讽两句呢？

他色厉内荏地装出权重之态，看到官职比他低的人向自己行礼，心里还能好受些。

到了皇宫后，也不意味着百官就能消停下来。紧接着朝庆，参拜。

最后，便是给皇帝献礼的环节。

前些日子，他听凌凤状似无意地提起：“白泽鸟表面其貌不扬，可寓意好得很，唯王公贵族能中意。”

从中得了灵感，特意将白泽鸟刻于瓷碗上，别说，以前还真没有这种主意。

若被皇帝注意到，功劳便是他的。若反被责备，那就怪到凌凤与穆槐头上。

穆家每回都精心挑了礼，但没有一件皇帝中意的，有的甚至还被赏给后妃。

此时，皇帝正扫视着百官送来的厚礼。

他不稀罕天下任何奇珍异宝，可礼还是必不可少，若是哪出了错处，定是会被问责下来的。

多刻着龙的纹样，大都写着福寿绵长之语，即使有的礼物标新立异，在皇帝眼中看来，亦无异于跳梁小丑，华而不实。

此时，他的目光定在一只名贵瓷碗上。那碗质料对自己而言普通，但上头刻的纹样却别出心裁。

他问掌管：“这是谁的？”

“京府通判穆严送来的。”

皇帝凝视着那精巧的瓷碗，面色复杂。

毕竟是曾经的礼部尚书，因后辈穆严能力欠缺，一向风光的穆家如今屈居五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太监试探地问：“这礼，要不要如往年般放置库中？”

皇帝摇了摇头：“先置于殿中吧。”

这礼虽让他眼前一亮，但还不足以改变他对穆严的模糊印象。

而皇帝生辰，皇子公主亦要祝寿。皇帝目光烦躁：“方才朝见时，他又没来。”

即使不明说，也大都知道是谁了。

身后的臣子讪笑道：“殿下亦说过会来的，可能是实在不得空。”

折腾了半日，皇帝本就体弱，此刻更是筋疲力尽。这更像给祖上的寿辰，而非他本人的。

他根本不在意送礼这环节，只是祖上的规矩不可破，敷衍着又看几位，便去了宴中。

见皇帝前来，众人高呼万岁，三跪九叩，又走了不少规矩，方才开宴。

之前的朝拜，送礼才是重头戏，所谓生辰的象征意义更重，最后这环节，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穆槐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这群人未来或许家道中落，或许会如日中天，更有人还未离世，此刻都聚集于此了。

忽地有种孤独感，只有她隐约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又偏生无从着手。

这感觉，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

此时的皇帝面带倦色，显然是想尽快稍作歇息。歌舞弦乐流水般呈上，叮当作响只叫他觉着头疼。

皇帝生辰，皇子公主都应出席。穆槐紧攥指尖，让自己看上去镇静些。

“为庆父皇寿辰，儿臣愿射箭助兴。愿父皇能开怀些！”

说话的男子眸若寒星，仪表不俗。得了皇帝允许后。便唤了宫人，取来一把厚重的弓箭。

连续五箭，都是正中靶心，技术之高超，让众人都是阵阵喝彩！给无趣的宴会增色不少。

“三殿下武艺超群，真是继承陛下英姿！”

有些闺中小姐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世间唯一的美玉。

晏熙，当今最得圣心的三皇子，性子爽朗耿直，能力卓绝，也因这点被群臣拥护。

他也确实是未来的皇帝。只是……穆槐眸色一沉。若是他未来的事让天下人得知，必是无人肯再拥护了。

她的眸光收回，又是数位皇子的祝寿之辞，忽地有些庆幸，没见到他的身影。

他没来么？

还未分清自己心中的情绪，是紧张，害怕还是失望。

下一刻，竟像是应了自己的想法般，侍从在皇帝耳畔说了句什么，殿外侍从的声音便刺耳又尖锐地响起。

“四皇子求见！”

皇帝知情地点点头，而随之进来的，是一身华服的男子，步伐稳健，又似乎用了什么内力，脚步声几乎轻不可闻。

行踪不定，性子淡漠的四皇子，让人敬而远之又不禁心生憧憬，是京中多少女子梦中的情人？

穆槐的拳，不知觉间攥得极紧。

红色的衣袍……便像前世的婚服那般。

“我来晚了，父亲莫要介意。”

表面是谦恭之态，可语气淡漠，语气中只有坚定，似乎对眼前的皇帝，也不肯低头弱他一分！

那声音清冷出尘，竟让喧嚷着的百官静默了片刻，阵势不甚庄严，却散发着难以忽视的气场。

皇帝也怔了怔，但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行事不定，犹疑道：“没迟便好。”

穆槐周身的血液都欲倒灌，眼前仿佛又覆盖上了大片血红之色！

来者是当下的四皇子，也同样是那个人。

前世对自己恨之入骨，断送她性命的祸首，晏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