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那银帘掀开，群臣皆是面面相觑，有性子直的臣子，更是直接露出疑窦之色！

呈上的是十尊玉人。个个皆是光彩夺目，亮丽逼人。

广兰要送给东泽皇帝这些东西？有人面露嘲意，广兰总标榜自己别出新意，到头来只送了这种俗气的，连高品官员都不稀罕的玉人像么？

使臣将宴中众人的反应敛于眼中，他面上的笑意深沉：“鄙国知道天启不稀罕这等拙物，可神霄玉，贵国总有人听过。”

此话一出，四下的众人才纷纷变了颜色。

神霄玉是广兰独有的宝物，细腻温润，在特定时候近观，如漫天红霞，故得此名。可极其罕见，连每年贡给自己国君的都仅有小块。此刻能专门寻出制作玉人的量，怕是花了极大的功夫！

广兰此次竟花这般心力来献礼，真是难得。

穆槐眸中染上几分兴致，竟忘了前世有这出好戏。

此时，广兰的使臣继续开口：

“这十尊玉人中，唯有一件是用广兰特有的神霄玉而制，其他皆是用与其质地相近的玉制成。贵国人才辈出，应该能寻出真正的宝物来。”

言外之意是，若是连真伪都寻不出来，所谓的人才便都是笑话！

可这十件宝物，个个都是夺目照人，连眉眼发丝都完全相似，在外貌上没有差异。从何分辨？

皇帝生性便颇为暴躁，就算懂得君王喜怒不形于色之道，此刻也忍不住叫群臣上前查验。

不乏能赏识金银的臣子宫人，可广兰地处偏远，前几年又因战事封锁边界，此等宝物根本不会轻易示之于人。

擅长此道的几名能臣挨个查验半晌，忍不住显出无奈的神色来。

使臣不禁露出快意的神色，从战事上打不赢，还不好从这方面上下手么！

他的声音中已然充斥着幸灾乐祸：“贵国素来人杰地灵，不会连这点真伪都分辨不出吧？”

这番话，在众人眼中看来，真是阴阳怪气。

这无疑是对的挑衅。

众人心中对神霄玉的真伪各有看法，可此时谁也不敢出来贸然指认，若是辩错了真伪，岂不更加贻笑大方！

此时，一尊玉人的袖中忽传声响，有人面露疑惑，却见其中漏了一木刻的小板下来！上头刻着几个精巧的小字。

“完璧归赵”。上头的字样煞是惹眼。

使臣个个皆是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我们之前未放进这里的！”

这不仅是对国的嘲讽，更有政治挑衅，暗示宝物在留不到几年，数年后将要物归原主的！

除了战争，还能有何方法物归原主？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贵国没人能分辨出这玉人的真伪，或许真有几分天意在里头。或许这等良玉只有资格留在本土，贵国无福消受吧。”

话到后头，已有几分讥讽轻视。什么天意，不过是提前备好挑衅人的东西！

好好一个生辰宴，竟在敌国面前闹了笑话，皇帝本就乏累，现下更是只差怒发冲冠。这使臣明明是刻意为难东泽。

“良玉虽难辨，但并非毫无办法。这等事端自不在东泽话下！”

清泉般的声音霎时打破了静默，煞是好听。

前世的她，才十一二岁年纪，对鉴赏之事一无所知，只能任耀武扬威。

按理说，她重活一世，这方面的学识也赶不上那些专攻此道的群臣的。

“若陛下不嫌弃，臣女愿来尝试一辩真伪。”

因着宫殿宽广，清灵的余音仍袅袅回响在殿内。皇帝本已不耐烦了，可此时又忽然有人说能解此困境，他能不欣喜么？

饶有兴趣地抬首，目光却多了一分迷惘。

怎么不认识这是谁？

起身的竟是一位女子，她姿容翩跹，顾盼生辉。姿色竟不逊于任何一位后妃。不仅如此，她的坐席位置是最不显眼的，说明她是四品官职以下的子女。

这女子真能辩出真伪来？

更有张扬的女眷对她报以厌恶之色，低声道：“那是哪家的女儿？这时候非要出来，真不知天高地厚！”

其实那女儿家，对国家受辱的观念反而淡些，只是打心眼里不认为这女子能超过群臣，又见穆槐生得俊秀却出身小门，心生妒意罢了。

开口问话的是皇后，她声音中有着几分犹疑不定：“你真有这本事？”

女子声音清朗，隐约还带着一副胸有成竹的笑意：“是，请容臣女一试。”

出声的正是京府通判的家女，穆槐。

而此时，穆家人更是脸色各异！

这种事，他们坐着看戏便好，怎地这三姑娘要冒出来了！

穆严可从未想过，她性子不仅变得冷了，可何时竟这样争强好胜，丢他的脸！诗云亦是震愕万分。跟随小姐数年，她断然没学过这等东西！可她心底的直觉又告诉自己，现下的小姐……似乎是有把握的。

得了允许后，穆槐款款上前，无分毫怯场之象，询问几位使臣的声音也得礼含蓄：“各位应不厌恶让小女尝试吧。”

谁也不想这样张扬，可这广兰古国太爱胡说八道，刻意在玉人中写什么字样，暗示自己广兰将胜过！已够让人愤懑了！

再说数年后的战争，也确实……这是打心眼里不愿承认的，变数可还多得是呢。

“识玉都能轮到女子了么？这神霄玉人万两黄金都难求，姑娘可莫把它损坏了。”

使臣也没想过有会这番变故，原本只想阴阳怪气地嘲讽东泽一番。

反正是名方才十五的女子，能掀出什么风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