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烈日十分烤人,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江子萱等人皆是昏昏沉沉、烦躁异常,而对于那些靠着双脚行走的将士和随从来说,更是苦不堪言。
行了几日路,反正也不着急回京城,谢季才便与江邵乐商量着,改在每日卯时不到便开始赶路,午时便找地方歇息。
这般走走停停,倒有几分游山玩水的闲情,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走过益州,到达一处尚算繁华的小镇,谢季才潜人将镇上的驿站收拾出来,便将江子萱等人请了进去。
江子萱身体虽然康复不少,可总感觉疲乏,无精打采的用了午膳,如同以往一般,自行回到客房中休息。
原本以为,很快便能入睡,谁知道,在床上翻来倒去很久,她那点睡意全然不见。
她暗自嘀咕着,莫不是最近睡得太多,所以今日睡不着了。
睡不着躺在床上着实不好受,她索性坐了起来,想到这些时日因为江邵乐的坚持,她不能再与谢安然同乘一辆车,不能在夜间去见谢安然,两人竟然好几天没有说过话,她心里难免怅然。
她的眼睛望向对面的房间,那里是江邵乐居住地方。窗户微开,房门紧闭,其间没有一点人声和响动,他该是在小憩才是。
何不如,趁着这个空当,去见见谢安然?
转念又想,如果打扰了他小憩,该怎么办?
江子萱有刹那的犹豫,很快,她便为自己找到了借口,她和他心意相通,她思念他,他该是同样思念她才对!
比起两人的相思之苦,小憩实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主意打定,她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路过外间时,春红正靠在坐塌上面打瞌睡,一颗乌黑的脑袋如同钓鱼一般,不断上下点动着。
江子萱怕将春红吵醒,立时屏住了呼吸,只以脚尖着地,如同做贼一般,走了出去。待走到屋檐下面,左右查看一圈,确定没有惊扰别人,她化身为脱缰的野马,立即撒开两腿,欢快的奔跑起来。
士族起居多有讲究,即便出门在外,也死守着一些礼仪和规矩。江子萱是未出阁的仕女,所以不能和其他男子同处一院,秉持着这样的观点,江邵乐霸道的带着她和江月红占了驿站的整个西院。
而其他的将领,因为房间不够,只能勉强挤在一起。
谢安然因着高贵的士族身份,倒也在南院有一间单独的房间。
方才分配房间时,江子萱便已经听到了谢季才的安排,她靠着自己一贯不错的方向感,很快便走到了谢安然所居住的南院院门口。
说来也巧,赵富贵刚好从院门口走过,见到她,不像初次见面般热情,冷冷哼一声,双眼狠狠瞪她一眼,便走了开去。
对方的态度,使得她绽放到一半的微笑凝在脸上,不由感到悻悻然。实在是不明白,初次见面就能对她豪爽热情的人,怎么几日不见反倒像是成了敌人。
眼看着赵富贵就要消失在她的面前,他忽然又停住脚步,转身大步走向了她,待离她只有一步距离时方才停下,刻意压低声音问道:“你可是来找你的那个情郎?”
这样的问话着实无礼,何谓情郎?她与谢安然是有父母之命的未婚夫妻!
江子萱蹙了蹙眉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赵富贵也不在意,露出个奇怪的笑容,说道:“他在院子里最东面的那一间,你悄悄进到里面就是!”
说着,他神神秘秘的又叮嘱道:“记住,千万不要出声。”
江子萱的眉头几乎要成倒八字,这个赵富贵是个大胡子,皮肤十分黝黑,五官看不真切,唯有那双虎目炯炯有神。此时,他的眼中跳跃着光芒,好似有点……幸灾乐祸和大仇得报的意味!
江子萱纳闷于他这样奇怪的态度,正欲张嘴询问,却见他又留给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而后果断的转身离去。
江子萱站在原地,愣神片刻,赵富贵早已经走得没有踪影,她方才想起此番来意,迈步走了进去。
只是,她的脚下,刻意放轻了力道。她的一颗心,也如同打鼓一般,砰砰作响。
她的理智不断告诉她,作为一个女子,实在不该蹑手蹑脚,更不该对自己未来的夫婿生出怀疑之心。
而另一面,她的神智受到了深深的蛊惑,好似为了证实赵富贵的话语,她走到最东面的那间房时,理该敲门才是,可她悄无声息的伸手推门。
而后,失望的发现房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她驻足,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不断催促着她不可离去,要仔细探听。
她熬不住那个声音的诱惑,贴耳在门上……
依稀听到有女子嘤咛的声音,还有男子低沉的声音。
“安然,安然,我想你了……呵呵呵……我的郎君,你真好……”
“你小声些,小声些……”
“你怕什么,我与你的事情,有几人不知道?再说,过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
江子萱的心,瞬间被无形的爪子抓住,抓得她五脏俱伤。
可她不死心,或许是听错了,或许是误会了,古人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该亲查看才是,万不能因此冤枉了谢安然,伤了二人之间的情意!
想着,她四处环顾,发现为了透风,这间房子的小窗是虚掩着的。
她当下疾步走过去,也不避讳,咯吱一下,将窗户全然打开。
入眼的,是两个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她的未婚夫婿谢安然,还有她的庶出姐姐江月红!
江月红满面绯红,便是眼角也带着春情。而谢安然,大手放在她的腰间,因为背对着江子萱,令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虽然,他们的衣冠尚在身上,但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搂搂抱抱,加上方才听到的话语,对于江子萱而言,已经是平地惊雷。
她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双耳烫烧,耳中嗡嗡作响,好似被人当头棒喝,手脚冰凉得失去了知觉。
屋里的人,自然听到了窗户的响动,两人顺着望来,俱都是一惊,而后表情各不相同。
江月红是得意,理直气壮的得意,下巴微微扬起,双手抓住了谢安然,毫不回避的看向窗户外面的她。
而谢安然,则显得十分慌乱,一把将暗自得意的江月红推开,慌慌张张就要向着江子萱走来。
江子萱什么都感觉不到,见他靠近她,只是依着本能拔腿狂奔,她的世界,她所想象的未来,皆在这一刻,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