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姐…”浣溪试着开口,“不如我们去逛庙会吧?”
“啊?”
“对呀,难得出一次家门,反正我们都要路过邻镇,就去看看嘛。”浣溪的眼里写满了期待。
出乎意料的,这次是吴玄拆了他的台:“我不去。什么天降祥瑞,什么朱雀神君,都是些骗人的把戏。”
“咳咳,”涉水提醒他,“你早上还说想去北海拜祭玄武神君,这么快就忘了?”
吴玄脸色一黑,语塞了。
“你确定要去?”涉水问弟弟。
“嗯,”浣溪坚定地点头,“说不定还能遇见阿凤呢!”
“阿凤是…?”吴玄问。
涉水眼睛骨碌一转,随口敷衍道:“浣溪的相好。”
“姐——”弟弟一边嗔她,一边将自己红彤彤的脸埋进了袖口。
“哦,”吴玄笑了,“原来是浣溪公子的恋人,失敬失敬。”
“也不是恋人啦…”浣溪闷声嘟囔。
“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吧,能够配得上你这般品貌…”吴玄还在感叹。
涉水忽然感到有些无力:“漂亮…倒是很漂亮…”
一个时辰后,喝饱了茶水的三人在街面上置办了些干粮,向着邻镇出发了。当地人说是邻镇,其实就只相隔了片小树林,无论是风土人情还是地形地貌都与原先的小镇无异。刚踏进镇口,涉水感到周遭的温度骤然下降,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浣溪,浣溪正是一脸失落的样子。
“看来他不在啊…”
“没关系,”涉水安慰他,“晚上不是还有庙会么?我们同样可以好好玩一番。”
听了她的话,浣溪瞬间就恢复了活力,捏拳道:“嗯!我要把阿凤的那份也玩回来!”
涉水这才意识到,在蠢弟弟的字典里是不存在“失落”这两个字的。
三人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刚放下行李,浣溪就兴奋地跑下楼,向店家打听今晚庙会的举办地点、规模、特色的游戏和小吃。
“浣溪公子还真是积极啊…”
“呵呵…呵呵…”
转眼到了傍晚时分,因为吃不下粗糙的干粮,几乎一天没进食的涉水开始在房内不安的踱步。都怪该死的浣溪,坚持要“留着肚子,今晚在庙会上吃好吃的”,害得她也要一起挨饿。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花的是吴玄的银子,涉水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太阳慢慢落到了远山那头,华灯初上时分,涉水悄悄出了房,敲了敲隔壁浣溪的门。
“来咯!”浣溪一声欢呼地迎出来。
涉水定睛一看,他今晚的打扮与平日稍显不同。头发松松的绾成一缕髻,一只白玉簪横斜入发,长长的青丝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脑后,身上穿的是雪白纱衣滚金丝绣边,手里捏着一把竹骨纸扇,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儿,倒真不失为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当然,只是“安静”的时候。
“姐——姐——我们走吧——”浣溪拖着涉水的衣袖摇啊摇。
涉水扶额,将他的脑袋毫不留情地推开:“你先去叫吴玄。我们现在身无分文,还得靠他救济。”
“说的也是,”浣溪整了整衣襟,向右边一转,伸手就敲门,“吴玄哥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你还要多久呀?”
房里没动静。
浣溪又使劲地敲了敲:“吴玄哥哥?”
还是没动静。
“不会睡着了吧?”涉水走近了些,道:“吴玄,你在么?”
吴玄的声音这才在房内闷闷地响起:“我说了不去。”冷漠的,不带一丝情绪的。
涉水猛地一愣。
“哎?怎么这样…我以为你开玩笑呢。”浣溪撒娇,“你若不在,我和我姐两个人也不好玩呀。再说了,庙会上那么多人,你就不怕今晚冒出个人贩子把我姐拐跑了?”
涉水羞恼,伸出手来使劲掐了他一把:“要拐也是拐你,看你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什么?!你管这叫花枝招展?!”
“难道不是么?”
“那是因为…听说今晚庙会上会有很大一尊朱雀神君像嘛…我想随时保持最好的状态…”
“我说你呀——”
“卡登”一声轻响,吴玄从屋内将门打开了,姐弟二人立时止了交谈。
“吵死了,头疼。”还是那沉沉的声音,却无端夹杂了两分冰冷。
“吴玄哥哥!”浣溪高兴地与他打招呼,“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了?”
吴玄没有看他,而是用一双仿佛凝了霜的眸子看着涉水:“你真的要去?”
涉水犹疑地点点头。
“好吧,”吴玄淡淡地说着,自顾自地向外走去,“一起。反正你们身无分文吧?”
“哟——”浣溪再次欢呼,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下了楼。只留下涉水还站在原地发愣:刚才的吴玄…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出了客栈,三人这才发现街上的面貌与白天相比简直有着天渊之别。只见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平矮小院,家家户户的房檐下都挂上了火红火红的灯笼,灯笼上用黑色的颜料简单画着一只龙文龟背的朱雀鸟,画风虽然拙劣,却也别有一番古朴的味道。
走进街面一看,原来不只平民家的房檐,就连街道两旁的树梢上也挂着殷红的灯笼。一阵微风吹来,树枝轻轻摇动,直把天地间全部笼罩成一片红色的海。
“恶心。”吴玄道。
浣溪苦笑:“的确…做的有些过了…”
涉水倒觉得无所谓,她天生爱红。如今只觉得这红色非但不浓艳,反倒有一种出人意料的心安。耳畔又听吴玄不屑道:
“他们这么做,也不怕来年大旱…”
“会么?”浣溪忙问。
“朱雀属火,你说呢?”吴玄懒得解释,一个人往前走了。
浣溪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转头对涉水道:“姐,吴玄哥哥真博学。”
涉水忍了半天才忍住想要虐他的冲动:“是啊,那你下半辈子就跟他过吧。”
“不要!”浣溪坚决否定。涉水霎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原来这小子还是有良心的!
“我还要阿凤呢!”
涉水:“……”
“哎哟!姐——别打啦!我错了——”
半柱香时间后,浣溪眼泪汪汪的找吴玄告状来了。
“吴玄哥哥…我姐打我…”
吴玄抬抬眼皮扫他一眼,衣冠整齐,面颊红润,遂道出两字:“活该。”
“哈啊——”浣溪哇哇大哭。
涉水面无表情将蠢弟弟提溜到一边,对吴玄道:“现在你知道谁才是奇葩了?”
“嗯。”吴玄点头。
浣溪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