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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世求凰 第三章 镇中凤(2)

酒馆楼上有厢房,为了照顾“幼小的心灵受到连番打击”的浣溪的心情,涉水迫不得已答应他留下住宿一晚,明早再赶路。

就在涉水好不容易收拾洗漱完,倒在床上刚刚进入梦乡之时,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涉水警惕地坐起来,沉声道:“谁?”

“姐——是我——”浣溪的声音小小的。

“什么事?我都睡了。”涉水打了一个呵欠。

“姐,我能进来说话么?”浣溪的声音里透着哀求。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涉水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床去开门。浣溪跳进了屋,随手合上门。他看起来很兴奋,很雀跃,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如牛铃一般。

“到底什么事儿?”

“其实...我...”

眼见他吞吞吐吐,困到极点的涉水有些不耐烦:“我的大少爷,有事不能明天说?”

“这个...我...”浣溪还在扭捏。

涉水恼了:“有话快说!限你十个字以内给我说清楚!”

“我觉得阿凤喜欢我!”浣溪飞速说道。

“阿凤?那是谁?”涉水大惑,伸手去探弟弟的脑门,“你该不会是在梦游吧?”

“是你让我十个字之内说完的啊,”浣溪挥开她的手,“我这不是简单明了么?”

涉水耷拉了眼皮:“少废话!快说阿凤是谁?!”

“就是那个...那个...”只见浣溪捏住自己衣角拧啊拧,一片红晕飞上了他的脸颊,这样一副小女儿情态看得涉水直犯恶心。

“那个...穿红衣的人?”涉水问。

“讨厌!你干嘛说出来!”浣溪使劲拍了一下她的肩,转身拉开门就跑——“怦”的一声,隔壁厢房门关上了。徒留下涉水一只孤影站在房中迎风而立。

“淮...浣...溪...”淮水娘娘头上青筋直冒,“三更半夜扰人清梦...你不得好死!”

第二日一早,姐弟俩在楼下大堂会合。

涉水顶着一对熊猫眼,双目无神地趴在饭桌上。昨晚自浣溪走后,她就一直没有睡安稳。做梦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洪灾,什么大火...搅得人一大早心绪不宁。

再看浣溪,明明昨晚该失眠的是他,现在却精神奕奕、满面红光地啃着两个肉包子,直啃得嘴角流油,不亦乐乎。

涉水伸手冲着他的脸拧了一把。

“哎哟!姐你干嘛?!”浣溪摸着被揪红的脸,委屈道。

“不干嘛,看你不爽。”涉水恨恨道。

“姐你这是嫉妒...”浣溪嘀咕。

涉水这才想起他昨晚说的事:“那个叫阿凤的...你如何知道他的名字?”

“他自己说的。”

“什么时候?”

“昨晚他到我房间来了,”浣溪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回忆,“应该...在你洗漱的时候吧。”

“你就这么放陌生人进你房间?”涉水斜眼看他。

“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啊。”浣溪理所当然。

涉水嗤笑道:“呵呵,是啊,单纯的坏人不会想要挖人眼睛。”

“我认为那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浣溪瘪嘴。

涉水再次揪上他的脸,恶狠狠道:“我认为你只是被他那张脸给骗了...”

“疼疼疼——”弟弟哀嚎。

“说!你还跟人家说什么了?!”

“能...能说的我都说了...”

“什么?!”涉水大惊,“我们的身份你也说了?!”

“嗯...”浣溪试探性地哼哼,一边拿眼角偷瞄她。

涉水深深呼了一口气,试图用平静和蔼的语气开口哄他:“你就不怕...他一个凡人接受不了?”

“没有啊,他觉得很有意思!”浣溪提到那人就满脸放光,“还说改天找我玩呢!”

“改天?他走了?”涉水问。

“对呀...”浣溪低头,一脸惆怅。

涉水无语。

过了一会儿,一直在远处观望他们的店小二抽空插了进来:“二位客官,今日的早饭还合胃口么?”

“啊,还不错。”浣溪笑了笑,又重新开始往嘴里塞包子。

“那就好,那就好...”店小二笑得见眉不见眼,“是这样的,我们掌柜的要我来给二位说一声,二位的房钱就不用付了,这里是你们昨天押的定金。”说着,将一小块碎银子放到桌上。

“为什么?”涉水问。

“是昨天与二位一同入住的那个红衣公子,今早走之前为二人一并结了账。”

“我说什么来着?”浣溪笑得一脸得意,挑着眉看他姐,岂料被他姐狠狠瞪了一眼,于是继续低头吃包子。

涉水忽然想起一件事。

“小二哥,昨天我们听人说本镇谢家闹了妖怪,这事你可知道?”

“知道,谢家人今天还在镇口张了榜,要请师父捉妖呢!”

“竟有这么严重?”浣溪道。

“哎,客官您有所不知,”小二说着,坐了下来,“我们镇今年也不知是撞了哪门子邪,尽出些烂事。您看,现在是初夏吧?热不?”

“热啊...”浣溪装模作样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可这温度已经持续三个月了。”

“啊?!”姐弟二人都震惊了。

“本镇从今年开春起,一直都是夏天的模样,即便偶尔下场雨,也是瞬间就晒干。这不,怪异的天气还没过,镇上又开始闹妖怪,真是愁人啊...”

“妖怪...”涉水琢磨着小二的话。

中午时分,姐弟二人退了房,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四处游荡。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揭榜?”涉水问浣溪。

“哎?真要去捉妖?”

“嗯,”涉水点头,“而且,我总觉得这事跟昨天那个红...额,跟你的那个阿凤有关。”

涉水观察了下浣溪的反应,继续道,“他昨天奇怪的举止你也看到了,我认为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你说他是妖怪?!”浣溪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孔。

“我可没这么说,”涉水安抚他,“但他给我的感觉很怪,似曾相识,但又捉摸不透...”

“姐,他真的不是妖。”浣溪肯定地说。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涉水看着他。

“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会把自己的事情随便往外说。”

涉水注意到他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昨天晚上他忽然敲我房门,我并不是没有防备。见他打听我们俩的事情,我一开始也是七弯八绕的想要糊弄过去,但到后来...”

“后来...?”

浣溪使劲摇摇头:“总之我能肯定他不是坏人,更不是妖。若是妖的话,对仙家之物避之尚且不及,又怎会带在身边?”

涉水疑惑地看着他。

浣溪原地扭捏了一会儿,慢慢将手伸进袖口,掏出一块帕子递过来。涉水犹豫着接过,打开了,只见帕子里包着一块掌心那么大的羊脂玉佩,红色丝线缠的流苏泛着柔顺的光泽,衬得白玉愈发晶莹剔透。

涉水将玉佩举到阳光下仔细端看,金色的光线穿过白玉上镂空的花纹渗透过来。那花纹依稀刻的是一只鸟,鸿前麟后,鹳颡鸳腮,龙文龟背,燕颔鸡啄...

“朱雀鸟!”涉水大惊失色,手指一抖,玉佩差点脱手。这下,很多事情都能说通了。

“这是他给你的?”涉水问。

“嗯。”

“不会是定情物吧?”

“呃...”

“天哪...这位大人物还真是性情中人...”

“大人物?我不明白。”

“这还不明白?”涉水有些欲哭无泪,“这个小镇大旱了三个月,你以为是为什么?”

浣溪想了想,随即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笑道:“姐你该不会以为阿凤是...?”

“嗯,就是他。看来我们想的一样。”

“怎么可能!哈哈哈哈...”浣溪毫不犹豫拆台。

“别笑!”涉水嗔道,“朱雀神君的原神是凤凰,凤凰五行属火,凡所到之处必有大旱…”说着,见浣溪还在笑,涉水使劲扳住他的肩头,对着耳朵大吼道:“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叫‘阿凤’?!”

这次轮到浣溪傻眼了。呆了半晌,才听他慢慢道:“难道...他真是朱雀神君本尊?”

涉水斜了他一眼:“你昨天没有失礼于人前吧?”

“应该...没有...吧...”浣溪冷汗直流。

蓦地,涉水想起了临行前老龟相对她说的话:“娘娘路上一定要小心,若和少主遇见命格属火的人一定要避开,记住了吗?”

涉水扶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而且这人何止是“命格属火”,简直就是“火神”。

就在涉水发愣的档口,浣溪扯了扯她的袖子,弱弱道:“那个...姐...”

“怎么了?”

“我听闻一个凡间说法,说凤凰是九天玄女的化身...可阿凤是男的呀...”

涉水不屑:“有关他们那些上古之神的传说多如天上星辰,不可尽信。再说了,你见过九天玄女么?”

浣溪摇头。

“那就对了,”涉水拍拍他的脑袋,“能被朱雀神君看上,也是你的福气。”只是这“看上”的速度未免快得太诡异了。

浣溪傻乎乎一笑。

“行了,收拾收拾心情,跟我捉妖去吧!”涉水说完,拔腿就走。

“啊?还去啊?”

“你不知道什么叫日行一善么?”

“行,行,去...”浣溪也小跑着跟上。

姐弟二人拐过一个窄巷口,转道上了大路。这里是个集市,临近午时,便是十二分的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涉水不由得想起上次被偷的事情,转身对浣溪说:“钱袋给我保管。”

“哦...”浣溪拿下肩上的小包袱,不一会儿摸出个白色丝缎制的小钱袋。自从上次被偷后,姐弟俩就长了教训:钱袋这种东西,颜色一定要越素越好,像上次被人偷去的那个金色的,就太过张扬了。

浣溪随手递过来,就开始整理包袱。岂料涉水还没拿稳,一个瘦小的身影快速地飞奔过来,抢了钱袋就跑。

“喂!小偷啊!”涉水大叫,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浣溪这才反应过来,惊愕地看着那人的背影——竟是个衣着光鲜,身材瘦小的女孩。

“你站住——!”涉水拼命地往前追,“站住!小偷!”

岂料那女孩既不慌乱,也不像她的“前辈们”那样将集市上的小摊弄得乱七八糟来挡涉水的去路,就这样优哉游哉地跑着。她回头看了涉水一眼,竟还吐了吐舌头。

涉水气得头顶冒烟,正要开骂,却见那女孩因为回头看她,迎面撞上了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人。

“哎哟——”女孩摔倒在地。

涉水忍不住大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嚷道:“钱袋拿来!”

哪知女孩就势抱住了那男子的腿,嘴角一瘪,大哭道:“公子救我!有劫匪!”

涉水傻眼了。

男子转过身来,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情况。

“公子救我啊——”女贼可怜兮兮地爬到了那人背后躲着,探出脑袋,只露出一只眼睛。

涉水简直有理说不清:“是你偷了我的钱袋,却说我是劫匪?还有没有天理了?!”

“呜呜呜——”女贼干脆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阁下是不是弄错了,我看这位姑娘衣着光鲜,并不是小偷模样啊。”男子上前一步,对涉水说道。

“你知道什么啊?!”涉水看也不看他,气道:“不信你搜她的身!”

“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让我来——”

“不要啊...”女贼继续装可怜。

涉水忍无可忍,上前就要拉起女贼,却被那小厮捉住了手腕。

“阁下自重。”他的声音沉沉的,明明是个小厮,却没由来的透着一股威严。

涉水瞪了他一眼,不禁微微吃惊。只见那人剑眉星目,鼻梁英挺,眉宇间英气十足,活脱脱一个美少年。只可惜有眼无珠。

“你放手!”

“姑娘你走吧。”男子对着女贼一点头。

女贼如得了圣令一般,爬起来就跑。涉水见状又想去追,手腕却被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怎么放小偷走了?”此时,周围有从头围观到尾的群众良心发现,插了句话。

男子面露异色,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问道。“她...真的是小偷?”

“废话!”涉水气恼道:“你要怎么赔我?!”说着,使劲一甩手,终于挣脱了男子的钳制。脸上的面纱在挣动中脱落。

“哎哎哎——怎么放她跑了?”才将赶过来的浣溪看着女贼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