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本就入夜很早，街面上早已华灯处处，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们，有的成双成对，也有的形只影单，却总是鲜活生动的。不像她，被恶魔逼迫得敢怒不敢言，不得不强迫自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的麻木不仁。

情不自禁地将头靠在车窗上，眼见着雾气一点点在玻璃上弥漫开来，渐渐地遮住了外面的景致。

离得近了，反倒看见一双瞳仁乌黑的眼，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那衣冠楚楚的恶魔正端坐在后座闭目养神。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车外的光影斑斓迷离，照在他沉默的侧脸上，越发显得每一根线条都如刀削斧凿般冷峻英挺。

除了禽兽、恶魔，原来还是妖孽！

很没用地撇了撇嘴，别开眼去。却不知道就在这一瞬间，坐在后座这一头的男人突然地睁开眼睛看过来，隔着并不遥远的距离，微微翘起了唇角。

幸好两人各自沉默对峙的时间似乎并不长，车子便彻底停了下来。有人为叶宇腾拉开车门，他长身而出。

很快，这侧的车门也打开了，深吸一口气，扭转身体，却见到一只男人的手伸了过来。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交给了他。

男人的手指微凉，掌心却是温暖。很快，十指相扣，任她微微挣扎，也不松手，反而微微使力把她的手反剪到腰后，紧紧箍住，迫得她柔软的腰肢紧贴着自己，声音一贯的低沉冰冷。

“一会儿，记得微笑。”

她被迫仰起头来，待见到那薄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一种不祥的感觉蓦地笼罩上来，挥之不去。这个撒旦，到底要干什么？

叶宇腾哪里会给她时间发问，放开她后，便一手不松不紧地扣着，仿若闲庭信步，对着纷纷走上前来的西装革履、国色天香们微微颔首，说不出的冷酷倨傲。

纵是古紫梦从进门后就一直被他拉着垂头看路，也能感受到，身边的男人，连带着她自己，果然已经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众多打量的、揣测的目光，烧灼得她浑身不自在，手心里都渐渐沁出汗来，徒劳地又挣扎了一下，想抽出手来。

他却突然顿住脚步，手上使力迫得她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依旧八风不动。

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古紫梦顿时犹如置身冰窟，浑身僵硬，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双腿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笑，微笑。”

叶宇腾长眉一轩，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个字，便放开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往自己身边轻轻一带，朝着迎面而来的两个人稳步走了过去。

不算远的距离，对古紫梦而言，每一步却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难以忍受的抽痛从脚尖直窜头顶，害得她好几次差点站立不住，几乎全身的重量都不得不放在叶宇腾身上，后腰处那前一秒还抗拒不已的触碰已然成为所有温暖和力量的来源，让她很丢脸地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贪恋依赖，本能地只想汲取更多。

眼睁睁看着两张逐渐放大的笑脸越来越近。这一瞬，似有似无的背景音乐，俊男靓女的寒暄嬉闹和酒杯碰撞的清脆声，不断穿梭的侍者们又急又快的脚步声，通通静谧下来。能听到的，只是自己越发紊乱的心跳。

“呀，宇腾！真没想到你能赶回来。”温婉莹挽着常恨非的手臂，雍容贵气，笑容温婉。

“多年朋友，你这里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赶回来。”叶宇腾也微微笑着，语气平缓，不冷不热。

“叶先生，幸会。”常恨非依旧是记忆中的风度翩翩，温和儒雅地伸出手来，眼尾似乎从她脸上扫过，很快又敛了回去。

古紫梦被他的目光一绕，只觉得心如擂鼓，呼吸都不顺畅起来，连忙低头闭眼想要悄悄调整。哪知腰间倏忽一紧，一股沉静如水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进血脉，只得再次抬头，脸上却已疏无血色。心底突然就升起一股锥心刺骨的恨意——这个恶魔！这个撒旦！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兴师动众的找vera wong给她设计什么礼服，参加什么晚宴，不过是为了把她当作“战利品”拿出来炫耀，也不过是为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击碎她脆弱的自尊，宣誓着全然的占有和征服！

叶宇腾一边使力稳住了她的微微颤抖，一边淡淡看了常恨非一眼，伸出手去重重握了一下。乌黑深邃的眼中似是无波无浪的平静，最深处却精芒一闪，转瞬即逝。

“常先生，恭喜。”

“哪里，今后还请叶先生多照拂‘尖峰集团’。”

“常先生说笑了。众人拾柴火焰高，以后恐怕还得‘尖峰集团’多照应腾辉才是。”

男人不痛不痒的寒暄中，温婉莹笑容更深，越发温柔妩媚，“宇腾，古小姐好歹曾经是‘尖峰财经’的人，有她作证，我们可不怕你今后赖账！”言罢，又咄咄看向古紫梦，细眉一挑，轻声笑问：“你说是吧，古小姐？”

古紫梦不妨她突然问向自己，一时间脑子里竟空茫一片，不知如何回答。反而是叶宇腾，健臂一揽，将她小半个身子都埋进怀里，沉沉开口，语气戏谑中藏着冰冷：“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你不觉得找她做证人，风险很大？”

“哎呦，你不会是现在就要反悔了吧？要不是多年朋友，我可真怕古小姐看错了人！”温婉莹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听了个极为好笑的笑话，直笑到将头都靠在常恨非肩上，惹得常恨非也低头看着她动了动唇角，溢出一抹浅笑。

“嘿！你们几个说什么呢，这么好笑？”

斜刺里传来的男声低醇好听，让温婉莹一下子收了声，挂着笑扭过头去。古紫梦也恍然回神，从叶宇腾胸口伸头去看。

一双斜飞入鬓的桃花眼，一身玩世不恭的惫懒，可不正是那天会所里说要送她四合院的那个油腔滑调的吴光华！手臂上还吊着一位身姿绰约、明艳靓丽的女郎，依稀在时下哪部电视剧里见过的俏丽面孔。

“你来了，就更是说什么都好笑了！”温婉莹似乎心情极好，连忙招呼侍者送上几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