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朗走在街上看见他们的杂志卖得满街都是,《玻璃之城》和别的杂志一起被书报摊的摊主用夹子夹起来,一排排地挂着,如一面面花花绿绿的旗帜。下午在办公室舒朗接到不少读者打来的电话,询问这一期杂志里的文章《在那遥远的地方》中写到的那个神秘小岛到底是什么地方,怎样买车票才能到达那个地方,等等,问题都问得很具体,让舒朗没法回答,多亏有潘雪晴出面替她挡了一些电话,不然舒朗还真不知这事如何收场。
舒朗用手按着太阳穴伏在桌上喝水,她已经精疲力尽了。一下午接了一百多个电话,到后来一听电话铃响她浑身就哆嗦。临下班前庄雨和呼了她一下,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舒朗略带哭腔地对他说“当然有时间”。
放下电话舒朗就丢下桌上的一切从抽屉里取了个小化妆盒到卫生间去补一点妆。
过道很窄,过道两边的门都敞开着。
电话铃嗡嗡响着,所有的电脑都开着。
舒朗走到过道的尽头,卫生间的门上贴着一个扎小辫的人头。卫生间正面墙上贴着镜子,里面弥漫着让人不舒服的清洁水的香味。舒朗一闻这种味道就想吐。但她还是强忍住不舒服的感觉站到镜前观察自己的脸。由于背景过于幽暗整张脸的轮廓凸现出来,下巴尖尖的,颧骨较高,发梢如羽毛一般轻拂肩头。舒朗用中指在额头前面轻轻勾两下,让额前的刘海儿更加蓬松,一面抿着嘴唇。嘴唇的颜色偏淡,舒朗从兜里掏出一支口红将里面的膏体旋出,这个慢慢滑出的细长的物体不知怎么竞使她联想起男性生殖器。
一支通红的袖珍阴茎。
她一边对着镜子涂着口红一边暗中笑自己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跟米克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那方面实际上是很少的,最多一周一次而已,有的时候连一周一次都不能保证,不是她忙就是他忙,而且米克似乎很少主动提出来,做爱倒像是女人单方面的事,他不过是一个配角,应付一下了事。他这种态度让舒朗感到很不舒服,如果不去招他惹他恐怕一个月也不会有什么动静。舒朗想如果次次都要自己投怀送抱给他那我成什么人了,舒朗不知道米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像一个没有思想的躯壳,在家里晃来晃去,你却抓不到他。
有时舒朗半夜醒来,看到米克的影子在另一个房间里晃动,而他的身体却无声无息地静躺在一边,床那边是明显凹下去的,显示人体的分量而不是空空的一个被囊。
她感到害怕极了,她闭上眼睛紧裹住棉被。
她想米克是不是趁她熟睡之际去翻她的东西,而书包里正好有一封庄雨和写给她的信。
她和庄雨和虽然同在一座城市,但他们经常通信。庄雨和把信寄到她的杂志社,而舒朗也把信寄到庄雨和他们单位。信件是他们相通的一条秘密通道,这是电话和呼机所无法取代的。
舒朗第二天醒来,发现包里那封信不翼而飞,她不知道她到底放没放进去还是真的有人将它拿走作为证据。那件事使她心惊肉跳好几天,丈夫对此闭口不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们怕米克抓住什么把柄对他俩今后不利,庄雨和身居要职,私生活方面是不能出错的。舒朗跟他好、他能接受舒朗,完全是因为他们彼此有默契,绝不可将此事让第三个人知道。几年来,他们一直像训练有素的机要人员那样严守机密,有时舒朗也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神经兮兮到底图什么?越想越没劲越想越心烦,可无论她心情怎么不好,庄雨和一个电话就能让她把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