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乱出兵,实为逼宫?”凤郁白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竟是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复杂。
凤祁寒点了点头。
“这手拓的皇城禁军布防图你从哪里得到的?”凤郁白握住那卷地图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凤清那么?”
“你既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我呢?”凤祁寒深深看了凤郁白一眼,忽然懒散地笑了笑,“还有一件事,我前不久刚刚回过一次皇宫,本是去接人的,结果发现打小最疼我的四皇叔居然在议事阁明目张胆地与凤清商量要我的命,你说寒心不寒心?”
凤郁白心中幽幽一叹,一时竟失了言语,被亲人背叛的痛苦他明白,那是宁可痛死也不愿让别人窥见半分的,可凤祁寒他……他如此说不过是希望他早点放下凤清吧:“这个时候,你为何不回宫去,你人不在宫中,凤清他们便不会忌惮年龄尚幼的凤笃陛下,到时候恐怕他们会提前逼宫。”
凤祁寒摇了摇头:“还未到时候,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至于逼宫嘛,他们不敢,因为现在皇宫里已经有一位三殿下了,他们一时辨不出真假,还不敢轻举妄动。”
“冒名顶替的三殿下?芸歌么?”凤郁白修眉微微一蹙,要知道凤朝皇宫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算芸歌再聪明也是凶多吉少的。
“恩,迫于形势……只得暂时将她至于危险之中了。”想到这里,凤祁寒一向闲淡慵懒的俊容上竟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你说你把芸歌一个人丢在了凤朝皇宫里!你不是答应我要将她安全带出宫的么?”忽然,一直静静站在凤郁白身后地暮雪突然发出一阵惊呼,脸上清晰可见十分的愠色。
“我……”凤祁寒本想反驳,因为当时为了保全两人只得如此。而且这也是她要求的,可是……这与自己把她一个人丢在皇宫中又有何区别呢?
“你竟然把她一个人留在皇宫中,她是为了你才进宫的,你倒好随随便便就置她于不顾,你知不知道她是……”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虽然她理智上清楚这件事一定有原因,凤祁寒不会无缘无故把她留在皇宫。可是……可是芸歌是她至今为止唯一能生死相托的朋友,当初她刚刚离开苏家,什么也不懂,还是芸歌帮她护她,多次生死相救,如今她身陷险境,你叫她如何能够冷静?芸歌的身份很特殊,一旦被发现那便是千条命也不够她用。
“什么?”凤祁寒心头一跳,疑惑地看向暮雪。
闻言,暮雪蓦地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是个弱女子啊!你这么可以把她置身于险境?”暮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胸中那团交织着的愤怒与担忧。
“我知道,但事已至此,我即便再不愿也不能让芸歌白白担了这份险。”凤祁寒掩着眼帘,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此次来绣城,我是为了调查静王府,那份地图本来是凤清要送给静王爷,让他转予凤朝国境接壤的南芒国的,只是被墨冉无意中截了下来拓了一份,这地图有些地方标注太过详细实在让人不得不疑。”
“你……”见凤祁寒那一脸的漠然地转开话题,暮雪怒火猛地一窜,手中咒印诀已经捏了一半。
“暮雪,你先下去,祁寒他不是这种人。”凤郁白忽然出手扣住了她纤细的皓腕,摇了摇头。他虽然不知道芸歌对她究竟是何意义,但是能让一向冷静的她失去理智,芸歌之于她的重要性他自然明白,就像凤祁寒之于他是一样的……但是,他相信凤祁寒这么做自有他的苦衷。
“若是芸歌出了什么事,就莫怪暮雪心狠了。”暮雪狠狠甩开凤郁白的手,一脸冰寒地斜睨了两人一眼,转身步出了大厅。不管是不是芸歌自愿,她真的无法原谅,无法原谅那种等同于背叛的丢弃……
“郁白,她说得其实不错,是我把她丢下的。”凤祁寒袖中的十指渐渐攥紧,可是脸上的笑意竟还是凉薄慵懒,让人窥见不得半分他心中所想。
凤郁白摇了摇头,他知道他一向要强得很,即便心中再痛再苦也绝不会在脸上表现出半分,他已经习惯了凤祁寒那种浅薄无情的笑了,每次他这么笑都表示他其实很不好,他笑得越凉薄他的心就痛得越厉害,可是暮雪不懂,芸歌也不懂,所以她们不知凤祁寒的苦的痛。她们以为他是世间最无情的男子,可谁又知道这面具下的男子只是有一颗天下最脆弱地心罢了,真不知是他太擅长伪装了,还是装久了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既然放心不下,那就赶快把这边的事情了结回去接她吧。”凤郁白如墨点染的修眉挑了挑,淡淡递了一杯雪兰茶给凤祁寒。
凤祁寒淡淡点了点头,默然接过茶呷了一口,那种情况他又能如何?是,在皇宫之外他可以凤祁寒,可以是名动江湖的刀魅少爷啊,但回到皇宫……他终究还是凤朝的三皇子啊,不这么做不但落人把柄不说,还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将她至于险境,但那样做无疑是最有利的选择,难道选择最理智的办法有错么?可是……为什么心那么乱?自己不是选对了么?
“祁寒,有什么时候最有利最理智的选择不一定是自己最想要的。”凤郁白深深看了凤祁寒一眼,好似看穿了他一般,清魅不羁的嗓音竟多了些怅然,“所以,有些事是不能用对错来判定的。”
“是么?哎呀,我们该说正事才是。这种多愁善感不适合本殿下。”凤祁寒忽然脸白了白,但旋即嘴角一勾,慵懒肆意的笑意又在俊逸的脸上漫了开来,只是那笑竟是少有的苍白,什么时候他竟如此容易让人看得清楚了。
“在我面前你又何必呢?”凤郁白蹙了蹙眉。
“……我怕我一松懈便一发不可收拾。”凤祁寒愣了一下,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凤郁白悠悠叹了一口气,也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缠不清了。
“三日后是绣城花魁推选。”凤祁寒忽然冒出一句似乎与正事完全无关的话。
“……你确定在说正事?”凤郁白脸黑了黑,凤眸危险地一眯,竟是一片寒光。
“当然,人人都知凤朝静王爷不好女色从不流连青楼楚馆,但他府中的几位公子可就没有他老子那份心性了,其中以静王爷的大公子凤澜最为负心薄幸,风流韵事可谓是半月之内十个指头也数不过来。”凤祁寒手中折扇一折一折展开,渐渐遮住半张冠玉似的俊脸,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瞟向凤郁白越来越黑的脸,眸底蕴着的笑意又浓了三分,“色令智昏,到时候‘借’点东西就方便多了。”
“你想让我成为花魁去接近凤澜?”凤郁白眼睛抽了一下,狐狸果然还是只狐狸,居然动脑经动到他头上了。
“四王爷曾经可是镇边将军,先不说王府有重兵把守,更何况背地里还有浮影阁的人暗中相助,硬来自然是不行的。而二公子世无其二的容貌即便是用积石如玉,列松成翠来形容也显平淡无奇了些,如此倾世风华浪费了岂不是可惜?”凤祁寒笑得愈发畅然,只是袖中的手却暗暗握上了莲妖刀,因为他不敢保证凤郁白的兰魅剑会不会铿的一声就抹上了自己的脖子。
“祁郎绝艳之姿丝毫不亚于在下,何不亲自上阵,在下笃定刀魅少爷可比我有看头些。”凤郁白倒是少见地没有拔剑,而是以牙还牙,唇语相讥。理由无外乎此刻是深夜,要打起来指不定会把整个醉花荫给掀了。
“这主意是好,不过那凤澜以前在父皇寿宴时见过本少爷,所以……二公子是聪明人,自然懂本少爷的意思。”凤祁寒暗暗松了口气,端起玉瓷杯呷了一口,他可不愿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跟剑妖公子打架。
“好歹也是个花魁,在下应了。不过……到时候祁郎想要找我,得比别人出双倍的价。”凤郁白嘴角一裂,笑得竟是比凤祁寒还要诡异几分。
凤祁寒却被他一句话一惊,忽的一口茶喷了出去。
“咳咳,你何时会说这种话了?莫非出了清王府遇上了头不知天高地厚的驴子,被它狠狠踢了一下?”凤祁寒一阵猛咳,正常情况下他该给他一剑而不是让他将茶一口喷出去。
“因为有人想看我当花魁连命差点都不要了呢。”凤郁白勾了勾唇,脸上竟不知是喜是忧。
凤祁寒呆了一呆,但旋即明白了他指的是谁:“郁白你……喜欢上暮雪了么?”。
凤郁白浓密漂亮的睫羽轻轻一颤,许久才垂眸幽幽道:“我说过,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包括她。”是的,他谁也不要爱,这样……谁也伤不了他。
厅中,两人相视无言……
厅外,月色很冷很凉,一如渐渐离去的那道纤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