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孃在涂蒙山的风雅洞里提了个短板凳和一块白布,用了御空术一闪身便到了恒安一个小镇上。算算应该是赫阳国正元二十六年吧,因为刚下过雨,清孃笑着踏过街道里的雨泥,一身粗布衣服穿着极其不舒服,她拉了拉衣领,提着短板凳坐在雨泥甚少的巷口。
树起白布,上面写着:“风雨说书,若有故事与我讲,可得铜钱四枚。”
坐了好久,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清孃有些担忧,她这是第一次出来收集故事,可千万不要落得“无人问津”啊。
正当清孃发愁时,看见不远处来了两个小叫花子一样的小孩子,一个瘦瘦高高的应该是个男孩,另一个瘦瘦矮矮的,嗯••••••应该也是个男孩。
“两位小客官,可愿来我这处听我说书啊?”清孃温柔地问道。
那个高一点的孩子拽了拽身上不能蔽体的烂布,指着自己黝黑的小脸,不可置信地说:“说书人你要为我们说书吗?”
声音柔糯,竟然是个女孩。
“是啊,你们想听吗?”清孃眼见那瘦高的女孩抱住那个矮点的孩子,想要立即跑远,她又温柔地说:“小客官不必担心,我说书不收钱,若是可以,你们也可将自己的故事讲给我,我会回你们四枚铜钱。”
“你真是说书人吗?”瘦高的女孩问道,黝黑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宛如雪水冰泉一般沁人心脾。“说书人说书不收钱是会挨饿的。”小丫头说的认真。
清孃想:莫非我看着真不像是这块料子?
“那是自然。”清孃温柔一笑,向两个孩子招招手,道:“我会有吃食的,小客官不必担忧,愿意听我说书吗?”
矮点的那个孩子嬉笑着跑过来,路上不小心摔在泥水里,将本来就很脏蔽体烂布弄得更脏,只是小孩子不在乎,立即爬起来跑到清孃面前,嗲声嗲气地问清孃:“说书人,你刚刚还说我们讲了自己的故事,你会给我们钱?”
又是个女孩。清孃有些佩服自己的观察力了,实在是因为他们都像是小乞丐一样,让人不辨男女••••••
“还枣••••••”瘦高的女孩跑过来,把小女孩拉到身后,对清孃略带歉意地说:“还望说书人莫怪我妹妹。”
“咦?”清孃观摩着瘦高的女孩,问道:“看你衣着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怎地竟会说上过学堂的书生说的谦词?”
女孩挠挠蓬乱的头发,满脸羞涩地说:“我与妹妹在茶楼外听过许多说书人说书,书中的文人就是这样表达歉意的呢。”
“哦,原来如此,那你们要讲自己的故事吗?”清孃温柔地诱导着两个年幼的孩子。
“嗯••••••实在不便透漏,但是我叫东和,方东和,妹妹叫还枣,这样行吗?”瘦高的女孩可怜巴巴地看着清孃,引得她一阵怜爱,心中一软,便也应了,掏出五枚铜钱给自称东和的女孩。
“说书人,这布上写的什么啊?”还枣轻声问道。
“嗯••••••我的名号,风雨说书。”清孃自豪地回答。
“为何是风雨说书呢?”东和眨着那双美丽的眼睛问道。
清孃温柔一笑,颇有深意地说:“世间万般事,风雨过后无痕无迹。”
“哦,我还以为你风雨无阻地说书呢。”东和腼腆地说道。
“也可以这般理解嘛。”清孃笑着,心说这小丫头还真会说话,专挑你喜欢的说。
还枣扯扯白布,对东和说:“姐姐,这布比你我的衣服还要好看呢。”
东和拍拍还枣的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而后对清孃说:“说书人,能给我们说书了吗?”
清孃一愣,说道:“我这个说书非同一般,就跟讲故事一样,你们愿意听吗?”
“愿意。”来那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好。”清孃把早年初醒时听过的一个故事讲给两个孩子,说的是一介贫女进入王宫,却又别的记挂之人,最终身死宫中的故事,这类故事挺多的,清孃听的也不下四个,所以讲起来非常顺溜。
“胡说。”东和听到贫女死时颇为激愤,“你为何不让她与喜欢的人在一起。”
清孃有些愣怔,心想,不过一个故事吗,这小女孩怎么这么激动?
东和的激愤转为满眼期盼,说:“说书人,是不是你记错了,为何最后贫女有了荣华却还是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就是这样啊••••••”清孃像大人一样温柔地笑着,满眼慈爱地看着眼前几乎要哭的孩子。
“可是••••••”东和还是忸怩着,脸上写着失落与气愤。
最终东和还是领着还枣对清孃道谢,然后落寞地走了。
看着那个瘦高的背影,清孃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孩子颠沛流离心中一定是有什么期盼的,而她,似乎••••••嗯••••••好像••••••打破了些什么孩子心中的幻想。
不管了,清孃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泥,想着世事本就是这般辛苦,拼尽全力有时连什么都得不到,那孩子应该要明白这些的。
从怀中掏出用自己一半灵力幻化的线装书本,清孃用手指在洁白的纸上虚空划着,纸上立即出现几个排列整齐的字:
“我一介女子,姓方,名东和。”
清孃认为故事不一定要很长很长,有时一句话就是一个故事,一个人也是一个故事,甚至连一块石头,一片落叶也是故事。她给了两个孩子一个故事的钱,所以她只在书上写了东和,清孃觉得自己还是很有道德的。
在街上的小摊吃了碗热乎乎的馄饨,花了三文钱,清孃感觉很满足,馄饨既简单又划算,热热乎乎的暖的心里很舒服。
吃喝完就该睡觉了,清孃在一个无人的巷子里运用御空术,一瞬回到风雅洞中。
风雅洞是清孃睡了两万年后醒来时换的名字,因为现下读书人似乎都十分崇慕风雅,清孃是书妖,不由得也被“风雅”二字感染,就素手一挥,为自己的老家取了名字。
换上冰丝中衣,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时洞外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清孃没了睡意就开始玩自己的脸,捏捏、戳戳,又觉得自己脸上肉不多,不好玩,想着烙焕圆圆胖胖的脸捏着很好玩,好想去找烙焕啊,可是一想到那死丫头总会给她搞点麻烦事儿就立马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看着洞顶的夜明珠,清孃觉得自己家真是无聊,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一挥手,祭出那本半灵书。
本来是要把书变成竹简编制的那种看看自己能变多少斤,可是不经意间看见书里有好几页本来应该洁白的纸都已经用灵墨写上字了。
这吓坏了清孃,写东和的那句话是自己在半灵书上写的第一句话,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多字?
翻开书仔细看着,清孃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紧,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
莫非,自己一半灵力化成的书,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而清孃手中的书上赫然用灵墨写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我一介女子,姓方,名东和。无他意,只因我生在一个叫东和的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