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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君心 第七章 浮舟误(三)

“我的生活本该就那样继续下去,或许是嫁给一个农户然后田陇一生,我也本该接受这样的命运,顺其发展,不过到底是出现了一些变故,与其说是变故,不如说是我日夜希冀的转机。

赵承一来的那天,我正在河边洗衣服。皂夹用不起,只能用草灰,以前是娘做的事情,那时我自己已经做得十分顺手。

我记得那是个木叶初发的暖春,柳絮纷飞粘衣拂不去,小河里的水微微泛着暖意,从远处的山里带来许多飘落水中的桃花。庄子上那几年我见多了桃花逐水,却是在后来的岁月里才体会到其中的风流雅致与无尽心酸。

赵承一就是随着桃花一起来的。有时候再想想当初,就会发觉命运这种东西就是排好的戏,该在哪段时间遇上谁就会遇上谁,时光不会有一毫一末的偏差。

我远远看见一方竹排自水流来,竹排上依稀有许多花。直到那竹排慢慢靠近,我才看见上面的全景。

那是我第一次见赵承一,他穿着一身彩衣躺在满满一个竹排的各色花草之中,胸口还放着一大把艳红艳红的花,竹排带着他随桃花流水而来,漂到我洗衣的大石板旁,撞了一下,然后在窄窄的河里打了半个转,翻了。

竹排像翻烙饼一样把他翻到河里,然后又打了个转,漂走了。

我第一次见有人落水,虽说是被竹排拍进去的,但总归是落了水了,我不会水,也不敢下去救他,只是惊恐地想着以后再在这里洗衣会不会看见一具浮尸。

还没等我想完以后的惊恐岁月,就见他似是被什么东西踢了一脚似地飞了出来,“嘭”地一声落到我身后的土地上。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不在乎名誉地收留赵承一,也许是因为我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孤独,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怕他实在脑子有点毛病,出去会被人欺负,因为他迷迷糊糊地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姑娘,我看见龙了。”

且不说这世上有没有龙的存在,就说这一个穿着死人才穿的彩衣的人能有多正常?而且这人还是只说了一句话便又昏过去了。

赵承一还昏迷着的时候我把他搬到以前奶娘住过的房间,然后我坐在矮矮的门槛上,看着大树上的秋千。”

这个赵承一应该就是冯元桐的希冀和转机了,不过一个大活人生生从水中被抛出来想想也是怪异。

“莫非你所说的龙就在那条河里?”清孃问。

冯元桐点点头,说道:“我以为他一直在说笑,可现在似乎相信了。”

“那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

“赵承一之所以会出现在竹排上是因为他死了,不过不是真正的死了,而是因为吃了些药一不小心造成假死的状况。他家是一户商贾,金山银山都能造出来十来座的那种,他父亲希望他能继承家业,可他偏偏喜欢读书,虽说读书知事好,但他却喜欢极了四处游玩,做一个闲散郎君。家里根本不支持他这样的行为,极力阻挠他的出游,他便想了个办法,假装喝毒药骗他们,本来他没打算真让家人担忧的,但一不小心药喝多了,直接让他们办葬礼了。

“唉,都怪我扬言自尽时感伤地让他们把我水葬了,让我在天地间自在来去,可惜我家那边不流行水葬,所以他们忘了给竹排凿洞了,竟然让我在水上任意东西。”赵承一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抱怨。

我从厨房里端着一碗饭出来正听他在抱怨,便接口道:“莫非你希望他们凿了洞让你早早喂鱼去?”说话间我把筷子和碗递给他。

他拨了拨碗里的青菜,找到一根面条吃了后才说道:“冯姑娘,你过得太苦了,不如你随我回家吧,就算商贾低贱,到底也能让你每餐吃的好一些。”

这是他那三个月里第一次提到让我跟他回家,那时我虽不知道他是实在受不了这种贫寒的生活还是真的想回家,但我知道他的修养让他不能丢下我这受了多年苦的救命恩人继续窝在小庄子上受苦,才让我同他一起回家的。我回头看了一眼墙角爬出的牵牛花,然后点了点头。

他家离这里虽不算远,走路却要三天左右,最主要的是我们两个都没钱,赵承一那身彩衣虽说不吉利,但布料却是上好的,而且人将来到底会用到。他不愧是商贾家出来的郎君,去别的大庄子上把彩衣当了十两银子回来。

走的那天我去了娘的坟上告诉她我要走了,骗她说是小郎来接我了。坟旁那树梨花正半开半放,我折了一只插在鬓边。

那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走出那片庄子,可惜走到半路上就下雨了。雨很大,溅起的泥水都能到我脚踝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开始我们是拘于男女之防各自走各自的,可越往后雨越大,路上的土也都被雨打湿成泥,我差点摔倒后我们就开始搀扶着走。

“以前我在外游玩的时候也出现过这样的天气,雨大的能把人打倒,我自己在山里走了整整一天才走出去,后来得了很重的风寒,”赵承一托着我的手臂,边走边道:“不过以后再淋雨都没什么大事了,顶多就是咳嗽。”

我本想笑他好好个游玩都能游出病来,却一脚没踩稳半跪到地上,虽说他扶着我,但走了快一天了多少有些累,我也没出言责怪他。

“冯姑娘,我背你吧。”

我没有拒绝,一是我实在走不动了,二,我也不知道。

他背起我的时候,我鬓边梨花的最后一片花瓣被雨打到他脸上,随后花枝坠地,没有一点声音,他注意到了,停下脚步问我要不要捡,我指了指前方,示意他继续赶路。他背着我走的时候,我转头看那截花枝,已经被雨打的寻不见了。

有时候我依旧会想起那天的雨,没有迟也没有早,似乎就在那个节点等着我们过去。我鞋上的泥有不少都蹭到他衣服上,而他则是与深深浅浅的继续往他的鞋上加泥。

我大概就是在那天喜欢上赵承一的。

我终于知道母亲年少时为何会那般执着于父亲,我想,她初见容貌俊秀,气度不凡的父亲时的心情也许正如我在赵承一背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时一样——心都要跳出来了。我当时很想问他:“赵承一,你愿意娶我吗?””

“情来无由啊。”清孃看着微笑着的冯元桐有感而叹道。

“你倒是懂得挺多。”九桐清听到清孃的话便又幽幽地说了一句。

“不多不少,比你刚好懂得多一点。”清孃裹着被子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平日里盛满温柔的水眸此时似是加了不少箭羽,瞪了一下窗外九桐清的方向。

冯元桐看她这副样子不由得又笑了,刚刚那股回忆之中的忧思也略微放下,只觉得如同清孃姑娘个那位凤族公孙这样能守在一处的生活,是真正的好。

清孃不知道冯元桐已经从一开始就以为她和九桐清是一双人,此时看着冯元桐生气极少的眸中露出的羡慕,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