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巨响,惊恐的嘶吼在城楼上炸响。
“城门被攻破啦!”
东林的城门破了,它就像是打开了瘟疫的牢笼瞬间将绝望传遍了全城。
虽然还没有看见夜郎国的士兵冲进来,可这些刚刚放下锄头扛上长枪的士兵们哪里还有战斗的勇气,逃跑的本能瞬间就主宰了他们的身体。
第一个,第二个。。。。。。丢下武器,跳下城楼,哭天喊地的士兵们仿佛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任凭长官们如何驱赶、威胁也阻止不了扑面而来的洪流。
“终于结束啦!”
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唐千军在护卫的保护中仰天长叹。在这次让他备受煎熬的战斗中他没有下达一个军令,因为他从夜郎不同往常的兵力投入中就发现了他们此次进攻的决心。城内人心涣散,城外士气如虹,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这时,一个千夫长慌慌张张地得跑上前来,大声喊道:“副都统大人,现在怎么办?”
护卫们牢牢地保护住他们的将军,即便是前来讨要军令的各级军官也被他们隔离在了外面,因为在这种时刻想要活命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现在怎么办?
其实唐千军早已想好了对策,他一手摸向腰间,一边对那位千夫长笑道:“你持我的令牌。。。。。”
入手处,令牌尽然早已不知所踪。
见唐将军忽然神色不对,千夫长焦急地叫道:“大人?!”
“呵呵,天意呀。”唐千军竟然神态轻松的笑了笑,然后看着千夫长说道:“各自逃命去吧。”
“哎。。。。。”千夫长重重地叹息一声,埋头从护卫身旁冲了过去。
不用招呼,不用呼喊,东林城内的士兵们就如同一股巨大的洪流,滚杂着沿途的散兵游勇们向着北门冲去。
逃兵?军法?在这一刻,士兵们有的仅仅是生存的欲望,以及对家的渴望。
胆养兵,人成国,如若国家的人没了胆气,国将去往何方?
而就在城市的另外一面,所有的来自于夜郎的士兵却是在南门前围了厚厚的圈,丝毫不得寸进。
“快点,快点,把这些人都给我清理掉。”
段大暄趾高气扬地骑在马上指挥着士兵们将城门前躺着的人弄走,就是因为这些家伙让他没有能够及时进城将残兵游勇一网打尽,让这次的攻城平添几分遗憾。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这么大的军功落到自己头上,他总是希望能够尽善尽美。
忽然,阿古拉出现在了马头前,扬头看着段大暄说道:“将军,既然战斗已经结束,是不是该去寻找我家富大人?”
“富大人?”段大暄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因受惊而不停踢动四肢的马儿。他微微抬头,戏谑地看着面色不佳的阿古拉笑道:“富大人天纵英才,聪明绝顶,自会保全自己。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何必要为他操心。”
阿古拉眼神一冷,盯着得意洋洋的段大暄满是恨意。
如今的形势非常明显,为了这番功劳,段大暄已经是翻脸不认人了,就连富大人的下落也是不闻不问。东林破城之时城内一片混乱,凭他一己之力要寻找富不同的下落何其之难。紧紧地拽起拳头,他明白,无论个人感情如何,这事儿还是得靠段大暄。
阿古拉望着段大暄大声的质问道:“如果没有我家富大人,这东林城岂是段大人你如此轻松就能拿下的。”
说句实话,也只有阿古拉才会如此相信东林的陷落与富不同有莫大的关系。可自始至终,城外之人谁能知道那个夜郎的知县在东林城内做了什么?就连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在军队里怕也是少之又少。
这种时候,考验的是一个人的良心,考验的是富不同的运气。
但有些人,一旦他得意忘形起来什么感恩戴德都会被抛到九霄云外,任你如何劝说都只是徒劳无功。
段大暄骑在马背上一拱手,朝着天空义正言辞地说:“不错,富大人居功至伟,我也正想着如何感谢他呢。”但一放下手,他便躬下腰来盯着阿古拉满脸不解地问:“可要说这东林之战,富大人在那里呢?有谁看见他在东林里了?我段某人向来做事讲究证据,可现在谁能告诉我攻城时富大人在那里?”
“这门前的迷香就可作证,那正是我家大人随身携带的迷香!”
段大暄嘴角高高翘起,故作惊讶道:“呀!我说兄弟,你可不要信口开河呀。富大人乃我朝廷命官,前途无量,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又怎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阿古拉毕竟没有做过官,这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东西全没想到从朝廷官员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了下流手段。如此一来,他的理由全都被段大暄给驳斥得干干净净,他还有什么可以用来据理力争的手段。
“你,不要欺人太甚!”
段大暄极其得意得仰天长笑,阿古拉的窘迫正好说明了他的英明神武,如此这般即便富不同出现了他又拿什么和自己争功。想着自己手中捏着的富不同的把柄,段大暄不仅生出了股子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气来。
“哈哈哈,我段大暄堂堂夜郎的五品千户,做事清楚的很,怎么会欺负你这一介平民呢。”
得意忘形的段大暄深深刺痛了阿古拉的心,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家伙说的不错,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
高阳的经历让阿古拉这个荒野之人认识到了权力的重要,于是在良心的许可下他投入了富不同的麾下,期盼着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的一天。因为相信不与他人一样的富不同终归会有腾于九天之时,所以他能无怨无悔地辅佐那个少年,甚至想尽办法为他寻觅上升的机会。
可就在这一刻,势单力薄这个现实忽然照入了阿古拉的梦想,让他猛然间惊醒过来。凭着自己两人,如果才能在这纷繁错杂的官场中脱颖而出?
而更为可悲的却是,现在身为主心骨的富不同不见了,阿古拉居然束手无策!
但即便富不同在这里,他真的又能与段大暄争什么吗?
“那,嘶。。。。。你一定是在欺负我咯。”
段大暄与阿古拉循着声音看去,却见墙边一个身穿出云军服的男子艰难地扶着城墙站了起来。只是那人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条从额头到下颚的乌青痕迹完全遮掩他的项目,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出他的本来面目来。
富不同只觉得整张脸火辣辣得,他眯着眼睛对阿古拉招了招手,呲牙咧嘴地说道:“阿古拉,哎哟,来扶我一下。”
在这东林城里能叫出自己名字的人除了自家富大人还有谁,阿古拉不再犹豫,立刻上前两步将富不同搀住。
“大人,我终于找到了你了。”
段大暄也翻身下马,迟疑着来到富不同身前,犹豫了片刻后轻声问道:“富大人,您怎么成了这样了?”
富不同转头看着段大暄,明明心中满是怒火,可他现在却是发泄不得。段大暄作为一军的统帅,现在自己又穿着出云的军服,如果他要起什么坏心可是方便得很。
咧嘴痛苦的笑了下,富不同捂着自己的左半边脸责怪道:“这就是段大人你不厚道了,要撞门也不打个招呼,下官我,哎,不提也罢。”
可段大暄现在是抢功心切,那里会理会富不同这小小的善意。他故作不解地问道:“那这迷药?”
谁知富不同是毫不在意,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当然是我放的!”
“大人?”
富不同对阿古拉摇了摇头,他们两人刚才的对话他是一字不落得听了进去。但正所谓恶人多作怪,反正他自己已经有把柄在段大暄手中了,此时再给他送上一个又如何。只怕得悉自己有如此多的“下作”手段,段大暄以后想要占自己便宜时还得掂量掂量。
“嘿嘿,我富某人身为夜郎堂堂七品知县,做事当然要光明磊落,免得让人耻笑。”说完,富不同偷偷地瞅了面色惊愕的段大暄一眼,疲惫地拱手道:“段大人,下官有伤在身,实在是不方便,就此告辞了。”
虽然很希望富不同离开,但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富不同,段大暄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因为那家伙居然自称其丑,还是因为他没有急吼吼得送上来让自己好好戏谑一番?
段大暄想不明白富不同何以如此淡定,仿佛他就像一个看客一般,看着自己这些人围着他上蹿下跳。
楞楞得,段大暄毫无表情地应道:“哦,富大人,请。”
斜靠着阿古拉,富不同一扯瞪着段大暄的阿古拉,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城门。
“那个,唐千军怎么样了?”
“我们破城后,他与他的护卫全部都以身殉城了。大人,刚才你为什么要亲口承认?”
摆了摆手,富不同却是没有回答阿古拉的问题。他转身看着身后城墙上斜靠着箭垛的那面帅旗,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哎。”
富不同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唐千军还不至于会走到如今这步。
这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战争的残酷,可见一斑。